話音剛落,陸昭猛地攥住他衣襟,将他掼在地上,“你跟她說什麼了?”
陸衡看着他,語氣淡漠:“你不是說她心裡有你麼?你怕什麼?”
“畢竟十四年,就算是養隻逗悶兒的阿貓阿狗在身邊,也不會不上心。”
他眼底猩紅,卡住他的咽喉:“我問你跟她說什麼了?!”
“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陸衡輕笑了一聲,呼吸已經有些不暢,話音也便斷斷續續着:“——喪家之犬。”
陸昭倏地松了手,從地上爬起來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她。”
還沒走出兩步,就聽陸衡在身後淡淡道:“她哭了一路。”
他腳步便頓住了。
陸衡半撐起身子,擡眼:“你是嫌鬧得不夠大,還是嫌她現在日子過得太輕快?”
“她若是想見你,又何必走?”
陸昭蓦地攥緊了拳,又緩緩松開。
像是最後一股勁兒也從他身體裡抽了出去。
兩人動手的動靜不小,連書架都倒了一架,滿地狼藉。
陸侯爺陸峥聞訊趕過來的時候,便見兩人面上皆帶着傷,雖是停手了,中間氣氛卻仍是劍拔弩張。
他隻掃了一眼,登時額頭青筋直跳。
“這鬧的是哪出?還當自己是三歲不成?!”這話是對陸昭說的。
畢竟,陸衡不像是會主動跟人打架的性子。
陸侯爺停在陸昭面前,恨聲道:“你的老師是當世大儒,教了你這麼多年,便是塊朽木,也該雕成花了!到頭來是讓你不孝不悌,毆打兄長的?陸昭,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
陸衡依禮喚了一聲父親,而後淡淡解釋道:“是我先動的手。”
陸昭擡頭,看着陸侯爺,輕輕勾了勾唇角。
陸峥看着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就上火,想也沒想:“你兄長訓你,必是事出有因,你聽着就是!還有你動手的份兒?!”
話說完,才看見他下颌處那道細長的血痕,皺了皺眉,話音也軟了兩分:“到底是因為什麼事兒?”
“還能有什麼事兒?”陸昭順着他視線擦了一把臉,“早就看陸衡不順眼了。找個借口,打他一頓解恨。又打不死,父親不用這麼緊張。”
陸峥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本已經揚起了手,但見他臉上還腫着的傷,一時竟沒處下手,隻指着他鼻子:“混賬!你給我滾去祠堂跪着!”
“好嘞。”陸昭面上仍帶着笑,應下便利落轉身,毫無留戀地走出去。
陸峥叫了府醫進來,替陸衡看過。府醫說不過是些皮外傷,擦點藥膏便能好。
他才又問了一句:“衡兒臉上的傷,多久能消?”
“世子若按時用藥,兩日便可。”
陸衡知道他的意思,斂下眉眼:“這幾日不需進宮,我在家養兩天便好,父親不必擔心。”
他平日要見的人太多,若臉上帶着傷,勢必要引人追問。怕是不多時,陸昭這不敬兄長的名聲便會傳遍了。
陸侯爺揮了揮手,叫府醫退下去,人退到門口,又被他沉聲叫住:“去給祠堂裡那個看看。”
“我看他肩上還有道箭傷,處理幹淨些,天氣熱了,免得生了瘡瘍。”
屋裡隻剩下他和陸衡,他才沉沉歎了口氣,“這混賬下手沒輕沒重,你這幾日便安心在家養着,旁的事都等傷好了再說。”
“昭兒也不小了,旁的不說,過幾年也是該議親了。他混成這樣,哪家勳貴願意把女兒嫁給他。”
陸衡溫和開口:“兒子明白。今日之事,不會有人傳出去的。”
陸侯爺又歎了一聲,“罷了,說到底,是我對他有愧。”
——陸衡成名太早,盛名又太過,他便隻能刻意打壓着陸昭,不許他出頭。
非陸昭不作為,而是他最親近的這一家人,都不許他有所作為。
畢竟還有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先帝費盡周折收走陸家軍權,到如今也近二十年了。
陸家出個文臣撐着門楣便罷了,軍權是再不能染指半點。
他想着,昭兒空有天賦,卻難施拳腳,又知他這輩子怕也隻能當個隻知吃喝玩樂的纨绔,
他心中有愧,便不得不在其餘地方多寬縱幾分,想着他若是能輕松度過此生,不必汲汲營營,也是好事。
——日積月累,竟養成了現在這樣子。
“阿昭日後,定能明白父親苦心的。”
“罷了。”陸侯爺拍了拍陸衡的肩,“你且好好養着,朝中的事兒這幾日便不要勞心了。我去看看他。”
到了祠堂,才見自家夫人不知是從哪兒得了信兒,已經趕過來了,在陸昭身邊勸着什麼。
府醫站在一旁,看樣子,是還沒給他處理傷口。
陸峥皺着眉走進來,“他這傷是處理不了?”
“不是,是……”府醫看了一旁闆正跪着的陸昭一眼,又看向侯爺,“是二公子說……”
府醫支支吾吾,陸峥已經沒了耐性:“說什麼?”
陸昭适時出聲,“我說,反正少不了一頓打,還費兩道事兒做什麼,打完一起看吧。”
陸峥一聽他開口,便覺耳邊嗡嗡地響,“把你老子氣個半死,你就稱心如意了?”
“這就氣個半死?那往後能氣死您的事兒,恐怕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