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活下來才能報複回去。
謝靈越慢慢睜開眼。
這個地方顯然是封餘一早便設置好的陷阱,用來獵殺那些武功極高極難對付的人,單是迷陣還不算,空中與地下亦有陷阱,無論哪一個,都足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
如今她掉在地下的陷阱的,周圍是不見五指的黑,她什麼都看不到,隻聞到濃重的血腥味與過于陰暗潮濕而産生的腥臭腐爛味道。
血腥味大概來自于她被摔死的馬?
想到這,她不免又有些慶幸。
——雖然渾身疼,但她好歹活着不是?
隻要活着,便有希望走出這個該死的地方。
謝靈越又有了信心。
身上疼得厲害,她歇了好一會兒,才去有了力氣,去摸自己身上的火折子,而後打開火折子,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芒去觀察周圍的情況。
她猜得不錯,血腥味的确來自于她的馬......不,不止是她的馬,還有一個人!就在她身下,以自己的身體為肉盾,替她擋住了滾落下來時的沖擊。
而這樣的舍命保護也讓雪信幾乎葬身在這裡,她的身上都是血,胳膊極度扭曲着,那是抱着她滾落下來才會出現的骨折,
——與還能勉強的活動的她相比,雪信看上去更像一具屍體。
“雪信?!”
謝靈越的眼圈瞬間紅了,“你别死,别把我一個人丢在這兒。”
雪信沒有回答她,周圍靜得可怕。
她哆嗦着手,去探雪信的鼻息。
還好,還有呼吸,隻是極其微弱,弱得她幾乎感受不到。
“你别死。”
謝靈越險些哭出來,“你還要喝我跟李鳴岐的喜酒呢,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九叔給她安排的四個侍女裡,雪信是唯一一個不會阻攔她與李鳴岐相處的人。
謝靈越吸了吸鼻子。
這會兒不是哭的時候,她得給雪信處理身上的傷,要不然雪信會流血過多而死掉的。
她把火折子插好,哆嗦着手去解雪信身上的衣服。
她其實根本不會處理傷口,也從沒有處理過,但眼下這種情況隻能讓她硬着頭皮去做。
水壺被摔壞了,此時漏得還剩小半壺水,她舔了舔幹渴的嘴唇,沒敢去喝水,隻用為數不多的水來清洗雪信身上的傷口,清洗之後,再從散落一地的傷藥裡撿些勉強能用的,小心翼翼敷在雪信的傷口上。
九叔給她準備的傷藥都是特制的,雪信身上的血慢慢被止住,隻剩下因摔斷而變得扭曲的胳膊。
這種她着實不會處理,便撿些樹枝來,将樹枝與雪信的胳膊綁在一處,讓她斷掉的胳膊不再繼續惡化。
做完這一切,她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渾身被汗水浸濕。
但是她不敢歇。
——她怕封餘殺她滅口。
機關一但被觸動,封餘便會知曉,會派人來查探這裡的情況。
如果沒有落入機關,她巴不得封餘的人發現她,但封餘讓她傷得那麼重,九叔怎麼還可能與封餘再結盟?多半會直接與東海王聯手,送封餘歸西。
當然,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後的結局。
還有一種不好的,是封餘将計就計,把她的死嫁禍在東海王身上,這樣一來,九叔便會與東海王決裂,幫助真正殺害她的封餘一統天下。
她不能容忍這種事情的發生。
謝靈越放下雪信,在黑暗中尋找生路。
可封餘既然想置人于死,又怎會給人留下可以逃出生天的小路?
她幾乎翻遍了這裡的每一塊石頭,也沒有讓她找到能出去的路。
“挨千刀的封餘......”
她幾乎快要絕望了。
然而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淙淙的水流聲,那聲音極輕微,若有若無的,仿佛是她的一種錯覺。
這種情況下哪怕是錯覺也要去看看。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拿着火折子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路難走得很,鋒利又怪異的石頭不斷割破她的衣袖與肌膚,但她完全顧不上疼,連走帶爬終于找到了溪流。
這是一條并不算湍急的河流,順着狹長的山澗而流,不知通往何處。
有救了!
隻要有水,便意味着能出去!
謝靈越立刻折返回去,把昏迷不醒的雪信用衣服綁在自己身上,一頭紮在溪水裡。
溪水冰冷刺骨,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好在她是江左人,水性還不錯,勉強能背着雪信順着水勢而遊,可遊得時間久了,她便有些撐不住,渾身發軟,幾乎要溺水。
要死在這了嗎?
她悲哀地想。
不,她不能死在這兒,她才不要讓九叔與害死她的人聯手!
瀕死關頭,恨意讓她迸發出無限的潛力,她竟帶着雪信從溪潭裡遊了出來!
“呼——”
謝靈越長出一口氣,趴在溪邊喘息不止。
但她沒有高興太久,幾乎将溪水染紅的鮮血提醒她一個殘忍的事實——雪信快撐不住了。
謝靈越去探雪信的鼻息。
如果剛才隻是微弱,那麼現在雪信的鼻息是時有時無,随時都會撒手人寰。
“雪信?”
謝靈越害怕極了,“雪信,你醒醒。九叔很快就來了,很快就來找我們了。”
雪信在她懷裡慢慢變冷。
她捧着雪信的臉,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将她的身體暖熱。
謝靈越幾乎哭出來,“雪信,你堅持住。”
“九叔,九叔真的快來了。”
可生命依然在流逝。
雪信的身體不僅在變冷,還在慢慢變硬。
她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
謝靈越終于絕望,抱着雪信崩潰大哭,“九叔、九叔怎麼還不來?”
隻要九叔來了,雪信就能得救了啊。
“啪嗒——”
有什麼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周圍山石再一次出現變化。
淙淙而流溪潭陡然變得湍急無比。
謝靈越吓了一跳,顧不得哭了。
該死的封餘竟然追到了這兒?!
謝靈越在心裡破口大罵。
胡亂擦了把淚,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狼狽,而後把雪信護在懷裡,冷聲對來人道:“封餘,你在我九叔眼皮子底下殺我,難道不怕他知曉後将你挫骨揚灰嗎?!”
想象中封餘得意的冷笑并沒有響起,回應她的,是男人低沉而又略帶沙啞的聲音——
“抱歉,九叔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