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活的東家黑心得很,幹幹硬硬的粗餅子加一壺茶沫子泡的粗茶都要收八文錢,一天攏共才賺多少錢?所以大家都不樂意在東家那兒吃。
離得近的,就家裡人送一頓;離得遠的,就自個兒帶些餅子。
梅姐正點好東西,叮囑兩個小的呢,門外就傳來動靜。
轉頭一看,是個有些年紀的婦人。
她笑着走來:“梅娘子,我是隔壁‘聞香來’的,這兩天多虧你照顧我們家白景。今日包子做多了些,給你送點來嘗嘗鮮。”
梅娘不成想剛送出去的面團,這麼快就回了禮。
“這怎麼好意思呢。”
白母把碗放下,看着她裝了一籃子的燒餅:“給夫郎送午飯?可以給他帶幾個包子換換口味啊。這大熱天的,吃點酸的開胃。”她又提了提手裡的水壺,“剛從井裡拿出來的酸梅湯,酸甜爽口,下飯正好。”
這一句句都說到心坎上了,梅姐想拒絕都不舍得,她語氣中帶了點不确定:“那就帶去嘗嘗?”
白母見她接了過去,笑得更高興了:“拿去,都拿去,要是不夠,我去給兩個小的再拿個過來。”
這次梅姐拒絕了。
這包子大得很,她吃一個就能飽,兩個小孩一人小半個都盡夠了。
*
隔壁大街一家商鋪裡,梅娘提着籃子熟門熟路地繞到巷内的小門,那裡有五六個男人正就地坐着閑聊。
有人對着巷口,眼尖地看到梅娘,便叫起來:“梅娘,今天比之前晚了些,我肚子都唱完好幾處戲了。”
梅娘啐了一口:“餓不死你,每回就你叫得響。”說着腳步一錯,就跨過了幾人,走到一旁在石階上坐着的男人身旁,掏出帕子給他先擦了擦汗。
“當家的,喝口酸梅湯潤潤嗓子。”
這一幕頓時引來一片起哄聲,
“哎喲~不得了不得了,這有婆娘疼的男人就是不一樣啊。”
“看到沒,以後就得像老張這樣,讨一個做飯好吃又會疼人的媳婦兒。”
梅娘的丈夫姓張,因多年賣燒餅,人稱“燒餅張”,熟人大多老張小張地混着叫。
與潑辣熱情的梅娘不同,燒餅張是個寡言腼腆的性子,聽到這調侃也隻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轉頭小聲問梅娘:“今天怎麼不是燒餅?我在這裡活兒也不重,用燒餅對付一頓就能過去,這幾個大包子加上酸梅湯得好幾個錢了吧。”說到後來已經藏不住肉疼。
梅娘知道他節省,這一兩年在給兒子攢束脩錢,更是恨不得一文錢掰成兩文花,凡事能省則省。
她一邊給工友們分燒餅,一邊給他解釋:“是隔壁小娘子送過來的,今天來找我借老面,都快飯點了,又是揉面又是醒面的,等做好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就幹脆給了她一團面。”
燒餅張喝了幾口酸梅湯,點頭:“那小姑娘是個記恩的,昨晚又請咱吃了飯,是該給點方便。”
梅娘分完燒餅又一個個從工友手裡收了燒餅錢,“那可不,我本也沒想得什麼。那小娘子做了包子還讓人送了幾個過來,我都看了,裡頭還加了肉呢。”
燒餅張忙了一早上,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成年男人拳頭大的包子,他一口就咬下小半個,第一口囫囵嚼了嚼就往肚子裡吞,連味道都沒嘗出來。
一口,兩口……
嗯?什麼這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