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強大的能量從莘手中傳遞過來。林鶴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狀态之下直面莘的精神力。柔和又強大。
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濃濃黑煙遮蓋了天空,地上的長河透亮澈明,連其中獨特的烏金色大小不一的黑亮能源石都看得分明。
嘈雜,混亂,無數身影攢動,很多人向他撲了過來,又被身邊的人阻攔住,閃着銀光的利刃從他們身上刺入,又毫不留情地抽出來,随着一聲尖利人聲的出現,那些嘈雜怒罵的聲音如同沖垮堤壩的洪水傾瀉而出。
那些身影算不得高大,一眼看過去隻會覺得他們老弱病殘占了個全。
“我們救了他們,他們卻帶人屠虐我們的星球,他們是魔鬼!他們是吃人的野獸!”
“還我哥哥!你們殺了他!是你們殺了他!”
“為什麼要救你們,為什麼當初沒有看着你們去死?”
“你們所有人都會下地獄!”
……
“媽媽!”
他聽見了一個稚嫩的聲音,面前的衆多身影詭谲縮小,最終融合成了一個小小的影子,幼小的不過一米的女孩浮現出來,她懷裡抱着可愛的布娃娃,臉上滿是淚水,跌跌撞撞地撲向眼前的屍體。
滾燙灼熱的血液從她腳下的衆多屍體中流出,逐漸蜿蜒彙聚成一條細細的血河,流入旁邊的藍寶石般透明清澈的河水中去。
那孩子回頭盯着他,眼裡純真不再,徒留滔天的憎恨與仇怨。她的身形好似一瞬拔高。
“我們做錯了什麼?”她冷冷質問,踩着屍首而來。
周圍環境詭谲變化,腳下的屍首從陌生的臉變成了他的下屬與戰友,滿地的飛船與機甲碎屑,女人冷漠的臉上不帶一絲感情。
“我的族人,我的同伴,我的親人,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他們做錯了什麼?
林鶴混沌的大腦猶如被鮮血凍硬了般緩慢思考着。
……
“四團進入A星探查受傷的Alpha因緣巧合之下被原住民救了下來,并得到了代号‘藍河’的具體情報,二團已經與四團裡應外合開始了此次的作戰計劃,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
這場戰争被譽為A星開拓之戰,部署好一切的總軍團長将視線移到當時的五團團長葉然身上。
“三團負責打掃前端戰場,五團就負責戰後資源派遣。”
當時僅僅以普通軍人身份随行的林鶴站在葉然身後,心中漫無邊際得思緒湧動。
四團貧民□□去當誘餌幹危險活,二團世家團承擔表面上的主力前鋒背地裡的四團身後撿漏王,三團軍統團打掃主力戰場,五團戰後撿撿垃圾,一團直屬總軍團長名下。
這活分派的,将踩低捧高發揮到了極緻。
消息很快傳來。
飛船指揮艙裡接到了二團團長的通訊請求,大屏幕也實時傳回了現場情況。
屏幕中,A星的原住民對着眼前的侵略者發出質問,那一張張悲痛而憤怒的面孔竟如此清晰,他們失望、憤怒、絕望,最後死去。
他們的血液流入藍河,頭發花白的老人留下了詛咒。
“我們善良,不争,卻以這種凄慘的方式死去。而造成這一切的你們,必定必定會以更加慘烈的方式死去。會有人砍下你們那傲慢愚蠢的頭顱,将你們的屍體一一懸挂在神河之上。”
“開槍。”總軍團長冷聲下達命令。
“我們終在地獄相見,而地獄不會寬容任何人。”
随着“砰”一聲槍響,一個曾經善良的種族從此消亡。
×
嘀——嘀——嘀嘀嘀嘀!
“警告!警告!警——”報警聲像被掐斷了般戛然而止。
林鶴的機甲被困在破碎飛船間隙裡,空氣中彌漫着鐵和血鏽的氣息,他的肋骨被操控台撞斷了兩根,咽喉間全是血氣,嗓音沙啞不成字句。
“狼...嘯。”他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吐出這個兩個字節。
“嘀——嘀——”
警報聲綿長地響了兩下,機甲也受到了損傷,隻能以這樣的方式短暫回應一下主人。
林鶴的手在操縱台上斷斷續續挪動,撕裂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經,耳膜裡隻剩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機甲的警報聲,直到指尖觸到了冰涼線路,傳輸器抵在他的指尖,最後一絲精神力伴随着幾乎發黑的眼前進入了機甲之中。
精神力透支的林鶴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耳邊嗡嗡作響,少了機甲獨有的警報聲,他想開口,但張嘴就有碎渣混着鮮血向外噴湧。
“我知道你的想法,主人。但我不會那麼做。”
他花了一半家産私人訂制的戰鬥型機甲在最後一刻突然展現了它設計理念中的人性化,它鑽了必須以精神力下達命令的空子,違抗了命令。
林鶴的身體被迫離開了操縱室,他摔進了破碎金屬中,冰冷鋒利的不明金屬劃破了他的後背,但他什麼也看不見,連聽力都逐漸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