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伶牙俐齒,六親不認,舅母說不過你。”江娴起身,拉着孟千裡,走到門口,恨恨道,“咱們走着瞧,等你長成老姑娘,嫁不出去,可别去我們孟家門口哭!”
“表妹,對不起。”孟千裡話音剛落,便被江娴扯走。
聽到動靜不對,芹姨拎着剛洗好的鏟子出來,還滴着水,金钿也順手摸了竈房門口的掃帚,帶起一陣塵灰。
出來看時,江娴已拉着孟千裡出了院門。
許菱玉望着芹姨和金钿,哭笑不得:“你們做什麼?要幫我把他們打出去?不至于,我自己能把她氣走。”
許菱玉把長輩氣走,芹姨渾然不覺得她大逆不道,看看大開的院門,再看看眉眼含笑的許菱玉,滴水的鏟子放低了些:“我們阿玉沒被欺負就行。”
說完,拎着鏟子,繼續回竈房收拾去了。
而金钿,把掃帚靠在牆根,走到許菱玉身側,憂心忡忡:“小姐,就這麼氣跑了舅太太,萬一請來舅老爺教訓你,怎麼辦?您該忍着些脾氣,叫芹姨過來的。”
芹姨雖是下人,卻是孟茴留下的老人,且奶大了許菱玉,勞苦功高,是不怕與江娴起沖突的。
江娴也無法用忠、孝來壓她。
“放心,舅舅、舅母暫時沒空管我。”許菱玉想到孟千裡的事,笑得意味深長。
今年上元夜,她無意中撞見表哥隐在燈火闌珊處,往一位女子發間插花簪,兩人舉止守禮,可那雙雙垂首含羞的模樣,俨然一對眷侶。
她知道孟家的情況,便一直沒說破。
後來悄悄讓人查了,那女子名喚袁芷蘭,父親是個木匠,一家都老實本分。
是以,今日孟千裡想說出對方芳名,許菱玉特意阻攔。
她希望孟家内部生亂,莫來惦記她的事,卻沒想牽連無辜。
午後,許菱玉拆閱了幾封書信,又提筆寫下兩封回信,交給金钿:“去驿站,一封送去幽州,一封送去檀州。”
“是。”金钿接過封好的書信,塞入袖袋,領命而去。
芹姨提着針線筐,坐到許菱玉對首,取出縫了一半的衣裳,把布料稍稍拿遠些,看看針腳,這才邊縫邊問許菱玉:“阿玉,真打算嫁那姓賈的書生?我聽金钿說,他沒答應,你有什麼打算?”
“是,芹姨您知道的,我喜歡生得好看的郎君。”許菱玉放下手中的事,以手支頤,俏皮地沖芹姨眨眨眼,“他是沒答應,不過我有法子讓他答應。”
至于法子是什麼,她從賈家出來的時候就想好了。
“你呀,處處都像你娘,隻是千萬别……”芹姨說到一半,歎了口氣,悶頭縫衣。
許菱玉知道,芹姨是怕她步娘的後塵,栽在男人手裡。
“不會。”許菱玉挪到芹姨身側,環住她肩膀,稍稍使力,保證。
“芹姨,您還記不記得,我小時候,曾經不小心摔壞過一塊玉璧?”許菱玉溫聲問。
芹姨本還想對她的婚事說些什麼,又無奈自己人微言輕,幫不到她什麼。
況且,她奶大的孩子,她知道,阿玉是個有主意的,孩子既然說有法子應付,便是真有法子。
聽許菱玉提起小時候的事,芹姨注意力被拉回許菱玉幼年時,便顧不上問她的打算了。
芹姨将她婚事暫且擱置一旁,笑意慈和瞟她一眼:“怎麼突然想起那塊玉璧了?”
随即,她收回視線,繼續縫衣裳:“是有那麼一塊玉璧,我記得是青玉的,雕刻雲紋,頂好看,是你阿娘生前喜愛之物。你那時候年紀小,調皮,非要拿着玩,不小心給摔成兩半,可把我心疼的。”
“拿去鋪子裡,想讓人拿金子鑲起來,修補好,可我看那匠人手藝不算好,怕辱沒了那玉,就沒讓修。這麼多年過去,應當在哪個箱籠底下收着呢。”芹姨念叨着。
時日太久,又是一塊摔壞了的玉璧,芹姨一時沒想起來在哪個箱籠裡。
她手中動作慢下來,正思量着,便聽許菱玉道:“芹姨,幫我找出來吧,我有用。”
“啊?”芹姨詫異擡頭。
許菱玉沒解釋,她也沒細問。
這兩年,許菱玉讓芹姨在這處院子裡頤養天年,好多事都不需要芹姨去做了,可阿玉時常借在桂花巷小住的機會,離開一段時間。
芹姨隐隐能猜到,阿玉身上還擔着些她不知道的事。
這會子,許菱玉說拿那玉璧有用,芹姨隻當是與她不知道的那些事有關。
為免耽誤許菱玉的事,芹姨當即把布料針線塞進筐簍,拍拍衣擺,起身道:“我這就去給你找。”
許菱玉笑笑,也一起去庫房找。
小半個時辰後,終于在角落裡一個紅木箱籠找到。
摔做兩半的青玉,玉質潤澤,品相極好。
許菱玉收攏指尖,将殘玉攥起,笑容胸有成竹,仿佛攥起一段飛不掉的姻緣。
賈家院子裡,顧清嘉坐在臨窗的書案側,正翻閱書卷。
忽而聽見兩聲叩門聲,繼而,有人自行打開院門進來,是長纓。
長纓進屋,朝外掃視過,合上門扇輕禀:“公子,屬下查到一些關于許大人的事。”
許是忙得未停歇,他嗓音有些幹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