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是外來客專門來的地方,城裡人沒必要來,所以暫時沒有人發現小二他們的死訊,這使祝朝念懸着的心暫時放回了原地。
想起上一世被诓的兩大筆錢,她的心在滴血,連帶看邺雲蜇的目光沒那麼友好。
邺雲蜇慢吞吞走來,笑容端得散漫:“祝姑娘,走吧。”
“你自己跟上,要是嫌我走得快,你就去找别人。”祝朝念扭頭走在前面,手腕上叮叮當當地響。
邺雲蜇根據鈴铛聲辨認方向:“祝姑娘這鈴铛……”
祝朝念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不就是嫌她手上的鈴铛聲吵嘛。上一世他就嫌過她的鈴铛吵,不經她同意,擅自封了她鈴铛一段時間,後來……
“呵呵,”她冷笑兩聲,不想再聽一遍,打斷:“嫌吵可以離我遠點。我真搞不明白你,有個願意管你的人你不去,非黏着我幹嘛,好玩嗎?你的眼睛是不是我弄的,你我心知肚明。”
邺雲蜇眉頭輕輕皺了一下,莫名不太喜歡被這樣打斷誤解:“祝姑娘知道為何不說。”
“說什麼?說你有病自己跑上來被我灑了一身辣椒粉?”祝朝念從袋子裡掏出了個山李子,她覺得這東西吃着很開胃,在迷谷樹林打包了很多,“說出來我怕師兄他們覺得瘋的是我。”
祝朝念給山李子灑上辣椒粉,出于修養随口一問:“山李子,吃嗎?”
邺雲蜇緩緩伸出手,祝朝念故意拉長尾音提醒:“有辣椒粉哦。”
邺雲蜇似乎很感興趣,唇邊隐約浮出一抹淡笑:“試試。”
祝朝念的手僵住,沒反應。
這個世界的人不喜歡吃辣,獨她和邺雲蜇。邺雲蜇喜歡吃辣,是喜歡吃辣時那種類似痛覺的刺激,實際他沒有那麼擅長吃辣,但凡稍微辣上那麼一點,他就會唇瓣通紅,滿頭大汗,需要靠不停地走來走去掩飾他不太能吃辣的事實,然後趁沒人看見偷偷灌水。慢慢的,邺雲蜇跟着她吃辣吃得多了,練出了吃辣的能力,如今重來一世,全被打回了原形。
祝朝念沒想到邺雲蜇會吃,她睜大一雙杏眼湊近觀察邺雲蜇的反應。不對啊,她放的辣椒粉不少,邺雲蜇怎麼可能吃的面不改色,跟沒有味覺一樣?
祝辛溶和餘惟松、樓枝雪走在前面和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祝辛溶沒有陪在邺雲蜇身邊,也有賭氣故意冷落邺雲蜇的意思,她希望邺雲蜇在發現祝朝念照顧不好他後,能夠主動低頭來找她。
她要攻略反派,同時不允許自己的驕傲一遍遍被放在地上踩。
她忍了半條路,以祝朝念的性子,兩人應該差不多吵起來了。她放慢腳步等邺雲蜇,回頭卻看見兩人湊得很近,邺雲蜇嘴裡好像在吃着什麼,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邺雲蜇的笑,不是那種平時與她浮于表面的假笑,跟她不一樣。
祝辛溶氣得跺腳,越過餘惟松和樓枝雪走到最前面去。她不認為,祝朝念之前沒能攻略成功,這一世就能做到,不過是邺雲蜇短暫覺得有趣罷了,很快邺雲蜇的興緻沒了,祝朝念就還是和上一世一樣的下場,不會變。
“你能不能走快點。”師兄他們都走那麼遠了,邺雲蜇還在磨磨蹭蹭的,一小步一小步生怕會摔。祝朝念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終看在對方是個瞎子的份上,硬着頭皮給出自己的袖子,暴躁道:“抓着!”
邺雲蜇看不見,理解不了要抓哪裡,祝朝念耗到沒脾氣,抓住邺雲蜇的手把它帶到自己的袖子一角,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嚴令聲明:“隻能抓這裡,多抓一寸你就自己走。”
有了祝朝念的“犧牲”,總算順利趕上餘惟松他們,一行人同時到達俗雅間。
俗雅間今日格外熱鬧,圍滿了人,隻見進不見出。
邺雲蜇拽着祝朝念的袖子,指尖有意無意觸碰到她手腕上小小的鈴铛,這樣的動作有種異常熟悉的錯覺,叫他鬼使神差抓了上去,害怕一松手就給弄丢了。
什麼意思?他在怕什麼,怕丢了祝朝念?
他對自己無端生出了的想法感到荒唐至極。
不該這樣的。他之所以接近祝朝念是因為她身上有很多怪異、無法解釋的事情,他能感受到祝朝念在刻意隐藏什麼,甚至可能跟他、跟魂玉有關,他隻是想弄清楚祝朝念身上的秘密,不該是這樣的。
邺雲蜇倏地收回手,恰好被祝朝念看到他那避之不及,生怕遲一步就會被玷污的縮手動作,不屑“切”了一聲,掃灰似的拍打被抓過的地方。
什麼人啊,利用完就丢,還真是跟上一世同一副嘴臉,她就不該亂發好心,搞得誰稀罕一樣。
她無情丢下邺雲蜇自己進去,守門的人攔住他們:“請出示會牌。”
祝朝念低頭拿會牌,才想起他們出過城,會牌失效了。五個人五塊會牌,就是二十五塊上品靈石,加上用了一次就失效的那兩塊會牌,還沒進門,他們就得總共花三十五上品靈石,玉器店都沒那麼貴。祝朝念試圖講價,嘴皮磨破,守門人一分不肯少。
她身後來了客人出示會牌,守門人讓路放行,祝朝念側身避讓,無意仰頭瞧了眼客人的臉,一看吓一跳,是邺雲蜇!
“等等!”祝朝念拉住邺雲蜇胳膊,退到門外,“你怎麼有會牌?”
邺雲蜇的臉側向祝朝念抓她的手,眉宇冷凝,到底沒甩開:“借的,一塊上品靈石借兩個時辰。”
“這倒是個好主意。”餘惟松走過來,贊許道,“兩個時辰夠了。”
“一塊上品靈石?”祝朝念從錯愕到臉上逐漸綻放出驚喜,“對哦!反正他們沒說會牌不可外借,這樣豈不是可以省下二十塊上品靈石!”
能省下那麼多錢,祝朝念原諒了邺雲蜇的無禮,毫不吝啬對他展顔一笑,轉身掏出靈石去借會牌。
邺雲蜇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祝朝念的情緒變化。怎麼會有一個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前一刻能跟你不共戴天,下一刻就能與你嘻嘻笑笑,仿佛多惡劣的雨到了她那兒都能雨過天晴。
可是,真的有人能夠做到不記仇嗎?如果有,那就是仇不夠深刻。
俗雅間的裡面窒礙難行,一樓大廳擠滿了人,二樓三樓走廊上添了桌椅,用屏風隔開,座無虛席。祝朝念懷疑估計大半個城的人都來了,畢竟事關靈石,而城裡的人視靈石如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