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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姝精神不濟,途中多在閉目養神,也不乏逃避之意。
她無力應付春燕小心翼翼地擔憂,也不願面對低眉順眼的懷玉,好像隻等她問一句,他便全盤托出。
婉姝很清楚,自己并不在意魏子東。
不過是初次見識到男人的陰險,難免預想将來所嫁非人的可能,有種明明什麼都沒發現卻提前為之心力交瘁的疲累感。
腦海中甚至閃過“能不能不嫁人”的荒唐想法。
離開茶棚不久,馬車忽然停下。
何媽媽攔在車前,全然沒了往日整潔,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發髻也變得松散,模樣之狼狽,讓人不敢相認。
“顧姑娘可在車内,能否容老奴說幾句話?”
“何媽媽?”車夫驚掉下了下巴,立刻意識到出了大事,轉頭道,“小姐,何媽媽求見。”
楚懷玉掀開車簾,打量了眼何媽媽,十分有眼力地下了馬車。
婉姝也看見何媽媽,忙叫人上車說話。
不過兩日未見,何媽媽卻似突然老了十歲,一進車廂便朝婉姝跪了下去,“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婉姝詫然,想扶人起來,“發生何事了,瑤兒呢?”
奈何何媽媽不肯起來,臉上勉強維持地鎮定轟然倒塌,老淚縱橫地哭求,“我家姑娘,姑娘失蹤了。”
“失蹤?怎麼會失蹤?紅绡呢?”
何媽媽也是見過風浪的,很快調整好狀态,幾句話交代清楚了重點。
原來孟瑤并非失蹤,而是被人擄走的。
“紅绡去追人了,老奴也派了人回信都,但此事關乎小姐名聲,不好直接報官,老奴,老奴聽說顧公子與審刑院王左使常有來往,而王左使正在此地辦公……”
婉姝聽明白了,“救瑤兒要緊,我自然願意去求王左使幫忙,可我并不認得他,也不知他在何處。”
何媽媽忙道:“老奴聽過路人說清河縣出了命案,或可一試。”
婉姝知道何媽媽既然說出來,那位王左使八成就在清河縣,于是立刻讓車夫趕路,又想到什麼,打開小窗朝外面的懷玉揮手。
“懷玉,我去趟清河縣再回家,你租車去書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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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縣。
王彥青早上進的衙門,出來時已是未時,這次案子較大,他追查已有兩月,每每有了線索都會被各種意外打算。
這次他從王家獵場一直追到清河縣,兩天兩夜沒合眼,還是來晚了一步。
王彥青身上黑氣重的仿若實質。
杜岩默默跟在三步開外,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奈何肚子不争氣,咕噜噜叫了兩聲。
王彥青一個眼風掃過去,杜岩苦着臉道:“大人,您縱使鐵打的身子也要吃飯吧,咦,大人,您看那是不是顧姑娘?”
王彥青順着杜岩的目光看去,眸光微動。
婉姝在何媽媽鼓勵感激地目光中,硬着頭皮朝那位冷面大人走去。
“小女子顧婉姝見過大人。”沒有得到回應,婉姝頭垂得更低,“家父信都都尉顧賢,兄,兄長是……”
“噗嗤。”杜岩沒忍住笑了出來。
婉姝訝然擡頭,見到杜岩更是一驚,“是你?”
杜岩餘光看到大人向自己看來,立馬收斂表情,規規矩矩朝婉姝抱了下拳,“見過顧姑娘。”
杜岩正是打獵第一日幫忙送鹿的小厮。
婉姝得知王彥青就是那位好心的公子,心裡的懼意少了些,帶着笑意又朝王彥青福了福身,“上次多謝大人幫忙。”
“舉手之勞,不知顧姑娘找本官何事?”
婉姝左右看了看,衙門門口可不是好說話的地方,于是懇求道:“小女子有要事請大人幫忙,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王彥青微垂着眸看着婉姝的臉,靜默三息後,點了點頭。
杜岩立刻道:“正好我家大人還未用午食,不如二位邊吃邊聊?”
王彥青冷瞥他一眼,多嘴。
婉姝當然說好,特意找了間環境不錯的酒樓,将人請到雅間,并花重金點了全部招牌菜,以及當季最好的新茶。
“大人,您先喝口茶潤潤嗓子。”
王彥青默默看着婉姝緊張地忙來忙去,像個正在極力讨好大人的小孩兒,不禁有些疑惑,他有這般吓人麼?
接過茶抿了一口,王彥青語氣平靜道:“顧姑娘不妨有話直說。”
婉姝看了眼何媽媽,後者立刻跪地表明身份,然後把對婉姝說過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王彥青靜靜聽完,沒有立刻表态。
婉姝急忙道:“民女知道此事會令大人為難,可人命關天,時間就是生命,大人隻需派些人手幫我們調查,等信都來人,無論有沒有找到人,我們一定會報答大人的。”
王彥青轉了轉手中茶杯,就在婉姝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看着婉姝,語出驚人地問了句,“如何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