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字孟起。孟,庶長也。
很明顯,馬超并不是馬騰的嫡子。準确來說,曾經是個嫡子。
這得從馬家的先祖馬平說起。
扶風馬氏,馬援後裔。到了馬平這一代,家道中隕,娶不上漢郡貴族,隻能退而求其次,迎娶羌部首領之女。
馬騰和馬翼,都是羌女的兒子。
惡性循環,馬騰長大了,依舊隻能娶羌女。羌女一雙兒女,兒子就是馬超。
生下馬超後,馬騰沒有放棄跨越身份與階級的努力。
後來,馬騰應征入伍,累有軍功。被扶風耿氏相中,欲招為内婿。
擋在馬騰與耿氏之間的羌女,成為了兩人恩愛最大的阻礙。
馬騰揮劍割席,貶妻為妾。羌女氣不過,一怒之下帶着孩子跑回了羌地。
馬超,從小生長于羌族聚居區。直到快十歲的時候,才見到已經成為了軍司馬的父親馬騰。
歲月成詩,馬騰飛黃騰達,不僅有了兩個新的兒子,還讓馬翼也娶上了漢女。漢女生了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就是馬岱。
與性格陽光的馬岱不同,馬超從小混在羌人堆裡,受盡了偏見與歧視。以至于除了最親近的人,容不得一片雜塵。
無女人,無兄弟,甚至無父親。
滿心滿眼,隻有勃勃進取的事業。
“父親”這個詞語,對他來說,更像是謀取權柄的一件趁手利器。
龐德甚至覺得,一旦父鷹不再展翅,雄鷹會毫不猶豫,将它推向萬丈深淵。
他就是馬騰的縮影。是年輕版的馬騰。
一開始,馬岱很不喜歡馬超。
但涼州那片地方,弱肉強食,能者居之。馬超太優異了,優異到即便不喜歡,也不得不追随腳步,認他為主。
後來,又經曆了許多事。馬岱與馬超,相伴于危難,才結成了如今唇齒相依的過命關系。
龐德深陷回憶,不由有些欷歔:“你自己的兄弟,你還不知道?”
馬岱當然知道。他隻是憂慮。
于是狠狠瞪了一眼楊潆的背影:“算了,咱就看看,她能耍什麼把戲。”
但一想到接下來的時間都要和個拖油瓶同行,馬岱依舊有些氣堵。
正生着悶氣,遠方碧藍的天幕下,出現一粒烏黑的光點。
那光點移速飛快,越來越近,到了行伍上空,才突然一個俯沖,向着衆人筆直滑翔下來。
曠野中回蕩着悠長又犀利的鳴叫。
草墊上的楊潆,被奇怪的叫聲吵醒。她爬起身,揉了揉眼睛,就見一隻碩大的白肩雕,穩穩落在了馬岱的胳膊上。
馬岱将胳膊支在胸前,另一隻手寵溺摩挲着白肩雕肥碩的腦袋:“甜甜,你怎麼來啦?”
楊潆:“……”
一隻食物鍊頂端的猛禽,叫甜甜。
甜甜用尖喙啄着馬岱的手指,找他要東西吃。
“哎喲,甜甜肚子餓了。”馬岱掏出一條肉幹,三兩下就被囫囵了個幹淨。
甜甜炫完肉幹,嘴巴一抹,撲騰着翅膀向着南方山巒飛了回去。
楊潆眺望遠方,這才看見山巒之下,正鬥折蛇行,來了一支與馬超行伍穿戴一模一樣的,另一支精騎部隊。
甜甜停在了為首之人的肩膀上。
不一會兒,精騎優哉遊哉,走到了大軍陣前。
為首之人手挽雕弓,身背箭壺,看見新增的軍兵與百姓,訝然望向剛剛喂撐甜甜的馬岱。
似乎在問:堂兄不是最讨厭中原人嗎?怎麼反倒救了一堆回來?
馬岱無奈攤了攤手。這可不是他的鍋。
“話說阿抗,你不在高昌好好待着,怎麼也跑到北邊兒來了?”馬岱仗着是兄長,忍不住責問。
馬抗如實回答:“我聽到南匈奴另一部的風聲,害怕你們人手不夠。如今看來,倒是多慮。”
馬超點了點頭:“阿抗有心了。”
風水輪流轉。一番言辭來去,這下在旁邊聽傻了的人,換成了楊潆。
馬抗……是她知道的那個馬抗?
馬抗這個人,不見于主流曆史,事迹據說載在一本叫《蜀世譜》的魏晉成書裡。是馬翼第二子,馬岱的弟弟。
這沒什麼特别的。
特别的,是後面的表述:“父翼入許為北軍中侯,後還涼州,涼州亂,将親族數十西入。岱弟抗,随翼西入,或至西海。”
西海,是現代的裡海。
簡而言之,就是馬家散落後,馬翼與馬抗沿着絲綢之路,去了中亞。
傳的更神的,說他們最終抵達了亞美尼亞,改姓馬米科尼揚,并帶領百姓反抗異族,成為了亞美尼亞的民族英雄。
亞美尼亞共和國首都——埃裡溫的街頭,至今還矗立着馬米科尼揚的雕像。
馬米科尼揚的後裔,一直認為自己的祖先來自中國。
而如今,隻存在于傳說裡的人物,竟然坦坦蕩蕩站在了面前?
楊潆心裡又是驚,又是喜。
所以,這個以三國曆史為藍本的平行世界,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