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楚聞年的情緒越來越不對勁,溫賀趕緊轉移話題:“你還沒說為什麼要故意在程姑娘面前現身,總不能神機妙算,算到了今日她有此劫,提前為剛才的報恩謀劃由頭。”
這話自然是他閉着眼睛瞎說的。
兩人今日會出現在此處,是因為國子監的人說徐祭酒在這。
前幾日徐祭酒聽聞又有人進獻給承安帝幾粒丹藥,說是有延年益壽的功效,當即入宮谏言,以晉哀帝司馬丕為例子,勸承安帝不要相信這些民間方士,惹得承安帝大怒,罰了徐祭酒半年俸祿以示懲戒。
要是這樣也就罷了,誰曾想當晚徐祭酒回府時,馬匹不知為何突然受了驚,徐祭酒斷了根肋骨。
但凡有點心眼的人都能看出這是誰的手筆,可偏偏徐祭酒固執,昨日剛剛能下得了床,今日就又要入宮繼續勸誡。
徐祭酒曾是顧容瑾的恩師,不忍老師再因此受罪,但出于一些顧忌,所以隻能托溫賀前來給徐祭酒帶幾句話。而楚聞年,則完全是被溫賀硬拉過來的。
“這麼操心,你不入宮做嬷嬷實在可惜了,”楚聞年斜溫賀一眼,懶羊羊道,“放心,隻要你們殿下還遵守約定,隻要我還在上京,那我定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什麼叫‘你們殿下’,”溫賀瞪他,“楚子珩,你存心氣我是吧?”
楚聞年挑眉,加快步伐:“你說是就是。”
身後的溫賀暴跳如雷,幾步追了上去,像從前一樣,狠狠用自己的肩膀去撞楚聞年的肩膀。
可惜論武,楚聞年能甩溫賀幾條街,輕輕一躲,便讓溫賀撲了一個空。他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卻在拐角處的時候最後瞥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木窗,想起了适才溫賀的問題。
為什麼故意現身……
還能為什麼。
因為那附近有個裝神弄鬼的仆從正往湖泊這邊走,他當時要沒刻意現身攔了程池魚一會兒,按照她的腳速,兩人鐵定碰個正着。
這黑燈瞎火的,那仆從又打扮得青面獠牙,程池魚那連他都害怕的小破膽子,要是撞見了“女鬼”,還不得被吓昏過去。
他對林府的宅私不感興趣,他露面,隻是單純不想看見程池魚在他眼皮底子下出事。
……
書院下學之後,餘蘭芳殷勤地拉着池魚的手,約她去白馬寺祈福,說是那兒有棵特别靈的姻緣樹,讓她也去試一試。
池魚每隔幾個月就會去白馬寺布粥施藥,自然也就聽說過餘蘭芳口中的姻緣樹,不過對此沒有什麼興趣,并未專門去看過。
餘蘭芳卻極力推薦她去,嘴裡說的話看似是處處為了她着想,實則池魚心裡明白,這人不過是之前和林钰有過龌龊,至于具體是什麼,她并不清楚。
但聽餘蘭芳話裡話外的意思,池魚猜可能是餘蘭芳喜歡的郎君心儀林钰。俗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池魚估摸着餘蘭芳應是覺得她們兩人同病相憐,所以看她的眼神總帶了一絲“同仇敵忾”的意味。
池魚想了想,便同意了。
再過不久就是布粥施藥的日子,她剛好去寺廟和住持商量一下此事,到時候好借用一些人手。
……
到地方後,池魚本來是打算陪餘蘭芳去看姻緣樹之後,再去辦自己的事情,但沒想到進寺廟後先碰見了住持。
池魚便讓餘蘭芳先過去,她自己和住持說會兒話就去姻緣樹那兒找她。餘蘭芳一聽是關于布粥施藥的事情,便失了興趣,點頭同意了。
池魚不好意思讓旁人多等她,沒和住持多聊,确定了下次布粥施藥的具體日子後,就過去找她了。結果人剛到地方,卻見餘蘭芳小跑過來,神情尴尬地攔住了她。
餘蘭芳躊躇道:“池魚……要不然咱們還是改天再來吧。”
事出古怪必有因。
池魚隐隐意識到了什麼,往餘蘭芳跑來的方向望了過去,隻一眼,便明白了這其中的原因。
燦如烈火的姻緣樹下,是顧淵和林钰。
餘蘭芳立即擺手,連忙自證清白:“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太子……我不是故意的!”
池魚收回視線,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
餘蘭芳尴尬地撓了撓手指,違心道:“那個……咱們還是走吧,其實這姻緣樹也不見得有多靈驗,都是三人成虎,胡亂傳的。”
池魚卻平靜道:“既然都來了,為何要無功而返?”
說罷,池魚擡步便走了過去。
若是日後顧淵和林钰成親了,這樣的事情便如同家常便飯一般常見。她如今吃不下飯,日後也定是見不得此景。
但無論如何,她選擇的路,是一定要走到頭的。
餘蘭芳見她走,隻能硬着頭皮追了上去。她刻意落後一步,偷瞄着池魚的反應,在心裡慌慌張張地思考着,他們四人要是真的碰上了,自己要如何才能在腥風血雨中全身而退。
但餘蘭芳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在她們往那邊走的時候,恰好顧淵和林钰挂完了紅綢,轉身從另一側離開了。
餘蘭芳懸在嗓子眼的心終于落了回去,順便冒出一絲絲的遺憾:其實如果波及不到她,她還挺想看看林钰和池魚正面交鋒的場景。
雖然是池魚說的不要無功而返,但最後挂上紅綢祈禱姻緣的還是隻有餘蘭芳一個人。
餘蘭芳忍不住問:“你真的不挂一個?”
池魚緩緩搖頭,擡眸看向适才顧淵挂紅綢的位置。
他們之間,由他決定開始,便由她選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