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有的人,除了一條命,還有什麼能賭的呢。
“你來抛硬币,我們賭正反。如果我輸了,這些都給你。”千間幕将沉重的箱子提起。
抛硬币并非不可控制,蘭堂隻覺得他莫名其妙,幹脆順着他聽聽他的意思。
“那麼我的代價呢?”蘭堂反問道。
“請我吃頓飯?”
蘭堂皺緊眉,他搖搖頭。
“如果我輸了,我會答應你一件事。”
話語落下,在不知名力量的波動中,規則成立。
仿佛一種無形的束縛出現在兩個人身邊,緊緊将兩個人相連。
蘭堂隐隐感覺到什麼,但那感覺太過輕微,如同一陣微風吹過,很快就被他判定為無需在意。
而千間幕的笑容卻猛然咧開,在蘭堂看不到的角落,那笑容幾乎牽扯了半張臉的肌肉,看起來森然又可怖。那張面具下漂亮的臉,隐隐露出幾分恍然的猙獰,他周遭的氛圍驟然險惡,仿佛寒風過境。就連他的心情也在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沉郁中搖搖晃晃,讓他的情緒更加割裂。
……這樣的規則,這樣的束縛。
抓住你了。
無關于世界本源,這是他本身的東西,這是他随身攜帶的規則。
抓住你了。
他在心中喃喃低語。
同時,束縛中的規則開始運行,蘭堂捏過一枚硬币詢問正反,之間千間幕帶着微妙的笑意,說道:“我賭中間。”
“……什麼?”
蘭堂終于察覺到青年身上那種不知名的瘋狂,青年帶着如同偏執狂一樣的笃定,一字一句,堅定的說。
“我賭中間。”
瘋子。
蘭堂暗罵一聲。
“……好。”
于是硬币抛起,以蘭堂的身法手段,他完全能夠接住。實際上他也沒動什麼手段,因為什麼手段都沒有意義。那硬币于空中閃爍,就在它停滞在最高點的片刻,開始極速墜下!
蘭堂準備接住硬币。
而同一時刻!小巷深處竟然傳出了槍聲!
他們沒有走到最深處,竟不知道小巷最深處還有别人!
帶着消音器的槍支傳來陣陣悶響,但似乎有一槍出現了意外,流彈擦過牆面,居然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反彈,砸飛了牆角的磚石,而那磚石又正好擊中了硬币,硬币被猛然彈飛出去,摔在牆壁上。
蘭堂愕然看着那流彈,就在他想要回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原來并非是槍支走火,而是被暗殺的人在臨死前拼死調轉了槍口方向,其中一槍竟然已經打碎了殺手的腦袋!
兩具屍體堆疊在小巷深處,血腥味四溢,就像橫濱任何一個小巷中可能發生的那樣。
而千間幕完全沒在乎發生了什麼,他緩緩走向硬币墜落的方向,終于,他站定腳步。
片刻後,他的口中傳來陣陣悶笑。
在死亡鮮血與硝煙中,那笑聲中清晰可見的瘋狂與愉悅竟然如此令人膽寒,蘭堂驚愕看着青年,青年隻是站在那硬币面前,一隻手遮住唇角,在短促的笑聲中,激烈的發抖。
蘭堂意識到什麼,他不可思議的一步步走過去,低下頭。
——站立着。
那枚硬币,在一小塊幹淨而平坦的地面上,站立着。
在一系列近乎于奇幻的巧合中,那硬币神奇的沒有受到一點彎曲受損,幾經反彈後,它神奇的落在了一塊光滑的地面上,詭異的站立着,維持着風一吹就倒但又無比穩定的姿态。
隻要它再往旁邊落半厘米,它都不可能呈現這樣的狀态。
異能力嗎?
不,不是的。
就算蘭堂再怎麼失憶,他也能分辨出青年沒有使用異能力。他沒有分毫使用異能力時身上會有的能力波動。
巧合……嗎?
他輸了?
“我總是會赢的,我就知道。”青年低語着,他的聲音中含着笑意。但偏偏他的語氣十分詭異,有一種譏諷與嘲弄的陰陽怪氣。
“是我作出了選擇,還是……選擇了我?”
含糊的聲音風一吹就散,蘭堂沉默的看着青年發瘋。青年屈膝,撿起硬币,丢到蘭堂懷裡。
“……不,我就是我。”他莫名其妙自顧自做下結論,然後徑直摘下面具。
賭博必須用一部分真實來作證,容貌,名字都可以。其實他戴着面具又用假名的行為無法完全構成賭局。所以現在他必須補上,這是一種敏銳的直覺。
“我叫千間幕,蘭堂先生。”
面具下的青年有一張極漂亮的臉,如果說的話,那是一種介乎于聖潔與銳利之間的臉,眉形狹長,眼型優越,異色雙瞳一明一暗,漂亮的不可思議。
少年露出一個含着些許瘋狂的笑容,他的眸光怪異的閃爍着。但即使如此,擁有着這麼奇怪的表情,他也表現的十分雅緻,帶着難言的美感。
“我要你答應我的事是,非必要情況下,為我的真實信息保密。”
咔哒,咔哒。
最後兩環閉合,萦繞在兩人身邊的環狀束縛猛的楔入他們的靈魂。千間幕能夠察覺到些許,而蘭堂,他并沒有發現他莫名其妙記住了青年的要求并潛意識決定實行。在這場博弈中,他始終一無所覺。
真是……
千間幕看都沒看一眼死去的兩人,他含着笑遞給蘭堂他的電話号碼。
稍微有些……生氣。
狂妄的賭博,自大的賭局,注定的戰果。
因為他會輸,所以讓他赢?因為他會赢,所以才會賭?
他接受一切命運的賦予與剝奪,接受一切崇敬與罪惡,但這種莫名其妙又來源未知的存在,在他無知無覺的時候左右了他至少十年的生活。就算是出自他本身,也讓他不爽 。
而且,他第一次動用這個賭局是什麼時候?更早?他得到了什麼,有什麼是在他沒有意識的時候得到的嗎?
如果,如果他接受實驗之前的自言自語成為了賭局的一部分。
……他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