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低沉而沉重,每一次吐納都像是在訴說着古老而可怕的秘密:“我老了,記不清了。我隻知道,有人拿走了我的眼睛。”
乞丐轉過身,蒼白而幹燥的臉上布滿了歲月與絕望刻下的溝壑,右側嘴角有一顆長着長毛的黑痣,兩個駭人的空洞正對着許清霁。
“你可以幫我找回來嗎?我可以付你報酬。”
許清霁正要拒絕,就見他顫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顆蛋。
蛋殼是銅色的,表面并不光滑,布滿細膩的紋理和圖案,像是古老的圖騰,記錄着人類所不知曉的曆史,預示着它過往的非凡命運。
蛋的周圍環繞着一股溫暖而神聖的氣息,似乎能夠驅散所有的疲憊與恐懼。
許清霁将這顆與這裡格格不入的蛋捧在手中,仿佛生命的心跳在他的掌心躍動。
他能感受到,蛋中的生物也在等待着那個命中注定的時刻。
或許當星辰與大地共鳴,火焰與光芒交織時,它将破殼而出,帶着無盡的輝煌與榮耀,成為萬物敬仰的存在。
燈塔水母在的話,肯定要催他趕緊把蛋吃了。
許清霁忽然就不想放棄這顆蛋了。
他點了點頭,同意了乞丐的請求。
乞丐将蛋平穩地放入許清霁的掌心後,松開了手,轉身向黑暗中走去。
“如果你再來的時候我不在了,請你找到我的眼睛,燒給我吧。”
許清霁捧着這顆奇怪的蛋,轉過身,卻發現兔頭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他吓得險些把剛到手的蛋砸了。
和預想中的不同,兔頭人雖然還拿着大斧子,但并沒有向許清霁發起進攻。
它依然渾身滴水,豎着一隻耳朵蹦蹦跳跳,見許清霁發現了自己,這才原地調轉180°,向身後的巷子一路跳去。
随着他們逐漸深入巷子裡,火鍋的香氣也愈發濃郁。
或許是這顆蛋的作用,許清霁雖然還是覺得很香,但已經沒有此前那種抵擋不了的饑餓了。
兔頭人跳進了火鍋店。
這家火鍋店沒有華麗的門面,隻有一扇半掩的木門和一串串紅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吸引着無數食客前來尋覓那份獨特的味蕾慰藉。
許清霁沉思兩秒,摩梭了一下口袋中老闆娘給的紙鈔,擡腳邁入店内。
店内生意很好,食客幾乎坐滿了每一張桌子。熱氣騰騰的煙霧從火鍋中升騰而起,帶着撲面的香氣砸入鼻腔。
碗筷相撞聲不絕于耳,每個人都在大快朵頤,感受不到滾燙的溫度一般,瘋狂從鍋中撈出看不清食材的食物,狼吞虎咽,仿佛餓死鬼投胎。
店鋪後方,一個佝偻着背的老人繞過收銀台,向許清霁走來。
走到近處,他擡起頭,露出和乞丐一樣被剜去雙眼的臉。
“歡迎光臨,光明火鍋店。”
火鍋店老闆一身灰色西裝,皮鞋锃亮,兩鬓斑白的頭發被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他拄着一根木制手杖,盡管行動不便,依然透出幾分威嚴。
除去沒有眼球的眼眶和佝偻的脊背,他和正常世界裡随處可見的普通長者别無二緻。
然而,在混沌區,越是正常的人,往往越危險。
許清霁沒有放松警惕,在老闆的指引下,來到角落的一張桌子前。
這是唯一一桌空閑的位置。
鍋底已經被端上了桌,鍋體中央,一道分界線将滾燙的銅制鍋體一分為二,一側是翻滾着熱浪的麻辣底,紅豔豔的辣椒與花椒在油亮的湯面上漂浮,另一側是清澈見底的骨湯,奶白色的湯底散發出陣陣濃香。
兔頭人毫不見外地一屁股坐下,将斧頭放在一旁,拿起筷子,撈起鍋底的豆腐和鴨血,大快朵頤,嘴邊的胡須沾了紅紅一層辣油。
“請坐吧,客人。”老闆空洞的眼框正對着許清霁的方向。
他将手杖在地上磕了一下,瞬間,一盤盤肉卷和筒骨在桌邊堆成了山。
許清霁别無選擇,在兔頭人對面落座。
老闆似乎很滿意,這才笑着挪開了“視線”,幫他撕開筷子包裝:“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随時來找我。祝您用餐愉快。”
許清霁将手中的蛋放在身側,警惕地環視四周——
每張桌子上都堆滿了盤子,食客将肉下入鍋中的下一秒,盤子内又自動盛滿了肉片。許清霁對生肉沒有研究,看不出這些肉片從什麼動物身上來,但即使沒有下鍋,他似乎也能聞到這肉散發出的陣陣香氣。
袅袅霧氣中,每個食客都露出滿意的微笑,狼吞虎咽。
望着紅白相間的肉卷和炖煮軟爛的筒骨,許清霁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真的,這麼好吃嗎?
下一秒,他抑制不住地伸出手,拿起筷子,伸入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