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霁明白,所有和寄生物、異變體有關的事情,目前還被封鎖在未知傳染源防控中心内部,一旦被外界得知,引起恐慌不說,至少警方會立刻介入,到那時,他從人販子嘴裡套出話的可能性就基本為零了。
費聲的車已經徹底報廢了,他們換了一輛非常普通的黑色大衆,很快抵達人販子被關押的監獄。
秋風已經将落葉掃到了尾聲,寒冷的天氣凍結了人們呼出口的空氣,白色的霧氣消散前,在許清霁的睫毛上凝成一滴滴水珠。
他望着門可羅雀的監獄,面沉如水,唇瓣輕抿,眉眼低垂,仿佛整個人被一種介乎甯靜與憂郁之間的情緒所籠罩——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性表情。
探訪室裡,白色的塑料闆隔開了一個個座位,加厚的玻璃将犯人與來訪者隔開,隻通過兩人右手邊的一部老式電話機相連。
“那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費聲有些擔憂,但不得不停住腳步,“你自己小心。”
許清霁點了一下頭,不慌不忙地拉開塑料座椅,率先坐在玻璃的一側。
望着他的背影,費聲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但他很難說這種感覺究竟是怕許清霁出事,還是怕許清霁讓别人出事。
或許白秋秋距離太遠沒有看清晰,但費聲卻近距離地看到了許清霁将手放在異變體頭頂、令對方恢複神智的瞬間。
寄生物和異變體都會通過汲取人類或其他同類的養分而生存,這是它們增強自身能量的途徑,也是它們之間不可消除的競争。融合者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寄生物吞食人類之前,先将它們消滅。
對此,一條不成文的原則是——如果一個融合者的異變度過高,即将喪失理智,處于瀕臨異變成怪物的邊緣,那麼,融合着聯盟有權利也有責任将其直接殺死,以防止其成為傳染源,從而寄生更多的人。
這樣的規矩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在已有的案例中,還沒有哪個融合者表現出能夠強行降低異變度,從而殺死寄生物的潛能。
更何況,許清霁還能夠控制這種異變度的降低程度,使得被寄生的異變體不至于因為體内的寄生物死去而被迫一同死掉,反而在異變度下降到一定程度時得以恢複意識。
如果能說服許清霁加入融合者聯盟、将這種潛能大規模應用,那麼消除傳染源的難度将會直接降低一個量級,說不定那些目前被判定為無法解決的混沌區,也可以被許清霁破解……
那麼,人類的未來,或許會出現新的轉機。
不過,費聲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将一切看似不切實際的念頭統統壓下去——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等今晚這個劫渡過了再說。
不遠處的走廊裡,沉悶的腳步聲一輕一重,交替着響起,鐵鍊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穿着囚服的人販子走過來,他的雙手雙腳上都戴着鐐铐。
“别殺我……不要、不是我……求求你……”
來人在獄警的領導下坐到許清霁對面,卻好似根本看不到他,自顧自在自己的世界裡,嘴裡不斷念叨着一些奇怪的話,好像處于一個無法逃脫的噩夢。
他的右臉上有一道陳舊的長疤,從耳根劃到嘴角;他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布滿抓痕,卻好似感覺不到痛苦,繼續着這種自殘行為。
許清霁敲了敲玻璃闆,卻沒想到把刀疤臉吓了一跳,“嗷”一聲後退三步。
……他長得有這麼吓人嘛?
“您好,張先生,我想問您一些事情。”許清霁嘗試着溝通,“請問您還能記得四年前,在張家村您買走的兩個女孩兒嗎?”
刀疤臉完全沒有理會他,仍然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
許清霁有些頭痛:“您還記得張團團和張圓圓嗎?”
“團團、圓圓……好吃的湯圓……嘿嘿、嘿嘿……”
許清霁扶額,心想不然還是算了,他隻有一天時間,不然直接從張光明下手吧,萬一找到其他線索呢?
就在他已經決定放棄、身體從凳子上移開的刹那,玻璃對面的男人忽然停下了一切動作,連顫抖的指尖都凝滞在半空。
下一刻,刀疤臉忽然坐直了身子,如同正常人一樣,拿起了手邊的電話。
許清霁怔愣,再次坐下,也拿起話筒。
刀疤臉忽然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從嘴角沿着疤痕咧到耳根。
隻聽他用喑啞的聲音說到:
“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