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小師弟答道:
“修行萬法皆通,聞一可知十,一法通則百法通,難道不是理所應當、人人如此?”
真不是人人如此。
蕭憶楓正想說話,見殷念秋從屋裡出來,儀表已然收拾得一絲不苟,徑直走向他問道:“是否即刻動身?”
郁離從石桌旁站起,淺淺地伸了個懶腰,“走吧,師兄。”
這次可謂是藥到病除,走在清晨陽光下的少年,仿佛一夜之間就恢複了活力。
蕭憶楓望着小師弟的背影,想起了回山時跟師尊的另一番談話。
“師尊,徒兒心中有了個秘密,一路行來輾轉反側,想如此瞞着小師弟,是對的嗎?”
“為師隻說過,你是這世上第三個知曉秘密的人,并不曾命你不得對筠兒吐露實情,那麼,你為何不曾說出來?”
“因為……小師弟才入登臨境,就連跨兩階,修為直逼登臨境大圓滿,速度聞所未聞。”
“這世上不可能有二十歲的成聖境嗎?如果是小師弟,徒兒卻願意相信……”
蕭憶楓十七歲入登臨境,二十歲才抵登臨境大圓滿;而殷師弟十六歲入登臨境,世人都認為他的天賦更在蕭憶楓之上,但七年過去了,仍停留在登臨境上階。
小師弟是蕭憶楓見過的唯一一個,一入登臨境就直接來到登臨境上階,甚至隐隐有突破迹象的人。
師尊緩緩搖頭,“接近不代表能突破,你三師弟不就如此嗎?”打斷了蕭憶楓的欲言又止,指着雲海淡淡道:
“即便是登臨境大圓滿又如何?與成聖境之間的距離,仍然如同隔着汪洋大海,窮盡目力也望不到邊際。”
“而通天境之于成聖境,更像是日月那般遙遠,終其一生也隻能仰望。”
青衣少女邁步進屋時,陽泉宗送月俸的弟子剛好離去。
“師姐。”
“你來做什麼?”
五師姐将一隻刺繡錦袋輕輕置于案上。
“原是給師姐送月俸的,如今看來卻是不用來得這麼急。”
四師姐輕哼了一聲,眉宇間猶帶着幾分高傲自矜,伸手取過了錦袋。
五師姐目視于她,神态平靜,“師姐近來可是手頭拮據?”
瞧着師姐的神色,在陽泉宗的待遇應是不低,沒将錦袋輕蔑地擲回來,卻不像是她平日裡的性子。
四師姐的手頓住了,臉上籠了寒霜,未等反擊就聽師妹問道:
“想來不是師姐缺錢,而是楊醪近來開銷頗大吧?”
師姐往日裡頗有些積蓄,一個月的供奉,何時看在眼裡過。
四師姐冷冷地瞪着她,“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五師姐從容應對:“近日來,陽泉宗及其鄰近的宗門,傳出一些不利于小師弟的傳言。敢問師姐,這全是楊醪的手筆,還是師姐也有從旁助力?”
四師姐露出了一抹笑容,帶着輕蔑的意味,漫不經心道:
“怎麼,師妹這是為了小師弟的區區一點名聲,特地來質問師姐我的?”
五師姐直視着她,半步不讓,
“名聲不重要嗎?若是我今日傳出話去,說四師姐乃系舟山棄徒,師姐當如何自處?”
四師姐臉色驟變,她在陽泉宗被人高看一眼,除了借了楊醪的勢力外,更是因為她有系舟山聖人弟子的名頭。
她咬唇恨道:“是師尊的意思?難道他竟如此不講師徒的情面?”
五師姐淡然道:“四師姐心中明白要靠師門庇護,卻對小師弟并無半點友愛。既是不顧師門情面在先,師門為何要庇護你?”
說完,起身欲離開,目光落在四師姐手中的錦袋上,
“下月,我不會再來。”
這是當真要跟她劃清界限了。
四師姐猛然擡頭,眼中盡是不甘。
“師尊從來偏心,眼中隻有三位親傳弟子,你又得了他幾分真傳?”
“修行,是自己的事。在師尊身邊,十餘年未得受益,師姐,是你的心性有問題。”
五師姐清清淡淡地轉身,瞧着她變幻的神色,歎道:
“師姐要尋前程,難道就是與楊醪同流合污?”
“可是除了大執事,何人會真正與你們站在一起?”
“楊醪這樣的人,或許一時得用,卻沒有人會把籌碼都押注在他身上。”
“因為即使利益一緻,在那些大人物眼裡,他隻不過是一個廢物。”
“或有一天,大執事也将他視為棄子,到時候師姐你還有多少憑仗?”
四師姐将錦袋死死地拽在手心,望着昔日師妹離去的背影,驚怒交加地喊道:
“師妹就一定會比我過得好嗎?”
你就那麼确信,聖人的那棵大樹,可以讓你一直依靠下去?
青衣少女淡然一笑,
“我于太行山中修行,自由行走,何懼風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