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拉着葉以舒就出了正屋。
葉以舒抹平了心中那一絲絲的不舒服,看着他爹背脊。
“爹啊,别氣,氣出病來就不好了。”
葉正坤松了手,狠狠搓了一把臉,垂頭喪氣道:“哥兒别聽你奶的話,咱不理她。她能一下子給出去二、二十兩銀子……”
葉正坤說不下去了。
二十兩,說是大半個家底也不為過了!
葉以舒立在原地,看着他爹悶頭走遠。
是啊,二十兩。小叔沒拿到手的,結果還是被他的小情人拿走了。
晚間這頓飯,爺奶跟小叔還是沒有出來吃。他娘将他們的溫在鍋裡,他們一家四口則在東廂房吃的。
不過他爹胃口也不好,葉以舒跟豆苗倒是如常。
他爹被傷了這麼多年的心,今兒被傷了個大的,隻能讓他娘安慰。
至于他跟豆苗兩個小輩,飯後都被趕去睡覺了。
此後幾天,老兩口沉浸在賠了銀子的苦痛中。
飯吃不下,也悶在屋裡不出來。看來是真的心痛得不行了。
葉家難得安靜了五六天,但等他們緩過來,小叔就凄慘了。
又是一個豔陽天,葉以舒賣了何首烏,心裡正盤算着自己的存款,忽然就聽見對面傳來一聲鬼叫。
走到門邊去,隔着門縫瞧,就見他小叔正正好從房裡跑出去。他爺舉着棍子追在後面。
那棍子再不是假模假樣往小叔身上打。那是打一下,小叔又躲又顫又嚎,幾十歲的人了,哭得跟小孩兒似的。
“爹,别打了,别打了!我錯了!”
“嗷疼啊!爹!别打了,别打了……”
爹娘不在,外出收拾地裡去了。豆苗跟小夥伴也出去割豬草,就葉以舒一個能拉架的在家。
不過他房門關着,爺奶該是以為屋裡所有人都不在才動手的。
葉以舒沒出聲,就着這難聽的嚎叫聲繼續清點銀子。
前些日子他又去了一趟縣裡将何首烏賣了,因年份十年往上,賣了五兩銀子。
他尋常身上帶着些銅錢,日常就隻用這些散錢。上次他娘那藥錢花了一兩五錢,賣蛇賺了一兩四錢。加上這何首烏,他現在剛好有十五兩五錢銀子。
不過算算日子,他娘那藥又該買了。
一副藥三錢,吃一個月就得九兩。葉以舒之前沒算過,現在算起來眼皮直跳。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吐出。
還說做生意呢,攤子都沒搭起來呢,錢罐子能見到底了。
要是每月不交給她奶銀子,他再怎麼着也能多存下十兩銀子。
葉以舒頓時坐不住,得出去賺錢!
打獵要繼續,做什麼吃食也好好斟酌。
院子裡沒人了,他爺到底是心疼幺兒,也就打了這麼一會兒就不打了。
她奶偏偏這會兒還哄他小叔去了。
這麼個大老爺們兒,她奶也真能縱!
葉以舒開門出去,正走到門口,就見小嬸娘家那邊一兜子人浩浩蕩蕩過來了。
這陣仗,定是來給他小嬸撐腰的。
葉以舒被一堆的人給堵進門去,他擡步要走,小嬸的大外甥将他一攔,道:“舒哥兒,去喊你爺奶跟小叔出來。”
小嬸娘家下至他外甥孫輩,上至他爺爺輩的親戚都來了。為首的還是他童生爹,一個身着長衫,留着山羊胡子的幹瘦老頭兒。
老頭額紋深,唇薄而直。正符了他性格,古闆又嚴肅。
葉以舒見老頭也看向自己,隻得去正屋敲門:“爺奶,金家爺爺來了。”
敲完了聽到裡面忽然倒地的凳子聲,眉梢一揚,又去叫他小叔。
兩邊門同時打開,他爺奶跟小叔就笑着出來了。
笑得那才叫一個心虛,尤其是看見小嬸在二十幾人的隊伍中,更是瞧都不敢瞧上一眼。
那邊他爺奶請人落座,葉以舒被招呼去上茶水。
金家人上了年紀的長輩就坐上了堂屋的凳子,叔叔輩的就站在屋中,餘下那外甥輩的,外甥孫輩的,就守在院中跟院門前。
葉以舒一瞧,就知道今兒自己是不好出門了。
爐子是有開水,他娘早上起來必定是燒上一壺。葉以舒泡了茶出來,兩邊已經聊上了。
葉以舒幹脆就立在屋中角落聽。
“葉開糧……當初老四求取我家金蘭,你家老四可是跟我保證過這輩子要對我女兒好。你也說過,你葉家定不會讓金蘭受委屈,如今這事兒,又是如何呀?”
瞧瞧,金甲氣得都不叫他爺叫親家了。
再看他爺,半天放不出一個屁來。臉都憋紅了。
葉以舒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忽然覺得兩道視線落在他身上。擡頭一瞧,都是金家的人。
一個是小嬸的大哥金修華,一個是小嬸二哥金安民。
“小孩兒家家的守在這裡做什麼,出去。”
葉以舒能說什麼,隻能退出去。
後頭屋裡在說什麼葉以舒就不知道了。
隻看那日頭,從東邊快要走到頭頂了,那堂屋坐滿了的人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