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無痕問道:“辛酉呢?他去看過了嗎?”
甲辰點頭道:“辛酉已經為夭夭姑娘診斷過了,但他隻是查出夭夭姑娘體内有一股寒氣,便先開了個驅寒的藥方,讓我給夭夭姑娘煎藥。”
辛酉為人時曾是醫術冠絕的大夫,死後雖模糊了記憶,但一身醫術還是在的,雁無痕就是看中了這點才将他招入碧落宮,教他習得法術,與甲辰共任守侍一職。
“哦,”雁無痕眼睫一落,忽然察覺到什麼,追問道:“她除了高燒還有何症狀?”
甲辰翻着腦袋想了想。
“其他症狀?夭夭姑娘倒沒和我們說……不對不對,伺候她的桃澍曾在半夜向我讨過碳火,說是碧落宮夜裡寒涼,他睡覺總覺得冷。”
說完,他又摸着後腦勺腼腆笑了笑。
“不過這和夭夭姑娘好像沒什麼關系。”
雁無痕卻是眼神一肅,正經問道:“還有嗎?”
“還有……”甲辰被他突如其來的目光驚到,這會子當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好像沒有了……”
寒涼、高燒……雁無痕驟然起身,自台階邁步而下。
風吹起他的衣袍。
甲辰連忙問道:“尊主,您這是……”
雁無痕咬牙切齒道:“去見桃夭夭。”
再不去,這倒黴鬼就要被玄霜剝皮拆骨了!
不過——
“你何時将桃夭夭稱呼為夭夭姑娘了?”
甲辰一路小跑跟緊雁無痕,聽到他冷不丁一問,遽然僵住身體,有些難為情地笑了一下。
“我将辛酉從荒山救回來後,您便派我看管夭夭姑娘。那日碰巧我給夭夭姑娘送飯,她忽然問起我找到辛酉了麼。我覺得奇怪便多問了幾句,這才知道,原來當時她也覺察荒山有蹊跷,懷疑辛酉被喜樂鬼藏在那兒。”
原來是想通過辛酉來吸引甲辰的好感啊,這小倒黴鬼,不能從他這裡得了抵去刑罰的便宜,便變着法子來讨好甲辰了。
雁無痕沒什麼感情的笑了一下,腳步依舊是快的。
“然後呢?”
“夭夭姑娘得知辛酉得救後,說多虧尊主謀劃有方,提前透支喜樂鬼的法力和體力,令其無法招架,即便喜樂鬼僥幸遁走也不得不中途放棄劫走辛酉的想法,最後把辛酉丢棄在荒山,否則辛酉就兇多吉少了。”
哦?和甲辰拉近關系還不忘吹捧他?
真是會耍把戲。
雁無痕眼眸更冷一分。
“夭夭姑娘還說,她當時也隻是懷疑荒山有問題,還得是您明察秋毫,一下确認辛酉的位置。要不是她意外見了血,您着急帶她回碧落宮療傷,您還想親自将辛酉尋回來呢。”
甲辰笑了一下,繼續說着。
“我與辛酉都覺得夭夭姑娘不僅人美心還善,若不是……”
雁無痕腳步微停,側過頭打斷他的溢美之詞,道:“她是這麼和你說的?”
甲辰愣了愣,信誓旦旦保證道:“一字不漏。”
雁無痕眼皮子一跳。
率先發覺荒山奇怪的是她。
率先意識到辛酉被遺棄的是她。
連提出尋找辛酉的建議的人也是她。
這些都和他沒有關系。
雁無痕這人向來是無功不受祿,對着滿眼崇拜的甲辰毫不客氣地直言道:“猜出辛酉位置的是桃夭夭,不是我。”
甲辰怔愣一瞬,“啊?”
“猜出辛酉位置的是桃夭夭,不是我。我沒有第一時間去救辛酉不僅是因為桃夭夭受傷,更因為……”
他仿佛被人戳中了哪裡,猛然打開話匣子,正欲一口氣全部傾瀉出來,可偏偏話講到一半戛然而止。
雁無痕有些躁郁地擰緊了眉頭。
因為什麼呢?
因為着急帶沒有名簿的少年回來?
還是因為這傷是桃夭夭替他受的,他問心有愧?
雁無痕沒有繼續說話,甲辰自然也不敢追根刨底,兩人一路沉默地走到房門前。
甲辰很是上道地上前推開門。
雁無痕跨步而進。
辛酉此時正在為桃夭夭施術布針,便是頭也沒擡就開始抱怨:“叫你去煎藥,你居然煎了這麼久,真不知道你在磨蹭些什麼。”
甲辰偷瞄了一眼面色不佳的雁無痕,擡手捂唇輕咳了一聲,本意是想提醒辛酉,哪知又惹來辛酉一頓指責。
“咳咳咳……快别咳了!趕緊把藥端來!難道你真想眼睜睜看着她病死在這裡嗎?”
辛酉說完,仍然沒有扭頭向後看,倒是站在一旁的桃澍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回眸一瞥。
這一瞥倒好,讓他和黑起個臉的雁無痕對個正着。
桃澍趕忙将視線收了回來,忙不疊伸出手指戳了戳辛酉。
“那個……”
辛酉此時暴躁得很,右手一停,揚起左手往空中一甩,怒道:“我說了紮針的時候别碰我,你是沒長耳朵還是沒長腦子?這都記不住嗎?”
甲辰看看陰沉隐忍的雁無痕,又看看渾身炸毛的辛酉,嘴角在瘋狂上揚和極力穩住裡來回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