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之間凝固。
“….!!”
意識陷入昏迷前,他還在不解,為什麼突然沖出來的轎車會和從後追尾撞擊上來的大卡車一起剛好撞上他們?
就好像….
早有預謀一樣。
*
“少爺!!!”
“還愣着幹什麼?!快打120!!!”
“……不好了夫人,少爺他……”
聲嘶力竭的呼喊聲、此起彼伏的鳴笛聲、連綿不絕的雨打聲….
那些聲音似乎被籠罩在一層厚厚的真空玻璃裡,嗡嗡響動,卻怎麼也聽不清到底在說什麼。
窒息、絕望、疼痛難忍。
他的五髒六腑,包括後背、胸腔、大腦、腰腹、脊椎等部位如同被車輪直直碾過一般,所有儲藏在器官裡的空氣都被無情地擠壓出來。
生命瀕臨垂危之時,那種無助和惶恐,仿佛将周潮笙帶回了五歲那年的盛夏。
……
五歲的時候他沒有上幼兒園,一直都在家裡接受精英教育。
有一天,他去市裡的圖書館看書,下午自己一個人從樓梯上走下來,就快要到保镖所在的地方了,隻差兩三米的距離。
卻突然被一隻粗糙的大手給捂住了口鼻,整個人被拐進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面包車。
按理來說,他身邊應該是跟着人的,可那天,他身邊一直跟着的保镖被人買通了。
那名保镖,親眼看着他被拐上車,卻撇過頭,無動于衷。
他被人罩上黑砂布,注入麻醉藥,昏昏沉沉間,他隐約記得自己被調換了四輛車,最後輾轉進入了一間密不透風的地下室。
向來養尊處優的他,哪裡見過那麼多的蟑螂、老鼠還有他叫不出名字的蟲子。
他被關了整整三天,哭得嗓子冒煙,喊到嗓子發炎,他的指甲硬生生在皮膚上劃出道道血痕,哪怕拍走那些爬在他身上的蟑螂,又有更多的蟲子爬到他臉上、頭發上,仿佛永遠趕不完一樣,它們就那樣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身體,甩也甩不掉。
生鏽的血味從頭頂一直往下蔓延,周圍吱吱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似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的記憶被密不透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折磨到快要瘋掉。
那裡陰冷、潮濕、惡臭難聞。
周圍是爬來爬去的蟑螂、嗡嗡不停的蒼蠅、蠶食他血的蟲子….
救我…..
誰能來救救我…..
他竭斯底裡地想要發出聲音,卻又害怕那些蟲子會順着他張開的口舌一窩蜂地爬進去。
在此之前,他已經吃過了無數蟲子,難吃的要死,難吃的他不停幹嘔,嘔到肚子裡的酸水都出來了,嘔到全身都酸軟無力,神經抽痛,他也不停地嘔。
那些人不給他吃的,也不給他水喝,好像是做足他自生自滅的打算一樣。
沒有人來過一次。
那裡除了他,再也沒有人。
他不怕黑。
可是那三天,他生生地被折磨到患上了幽閉恐懼症。
從此以後,他睡前都要留一盞燈。
第四天,綁匪将奄奄一息的他帶了出來,見到陽光的那刻,他以為自己終于得救了,卻不曾想,那是他此生最不願回想的時刻——
那三天,是他父母在和綁匪交涉。
原因是綁匪開出了十億的天價金額,原本他父母已經要把錢轉到海外了,綁匪又提出再加四十億,其中一億折合成現金提前運到指定位置。
他父母答應了。
按綁匪的要求取出一億現金送往指定地點,可是警察的出現讓他們措手不及。
惱羞成怒下,這些綁匪決定拿他開刀。
他當時已被三天的饑餓折騰得昏迷不醒,被人架着也不反抗,就那麼硬生生地架到了高台之上,他才猛地一個激靈回神。
在他腳下,有一個三米高的玻璃箱,裡頭注滿了髒水,當時五歲的他不過112cm,如果掉下去的話…..
還來不及多想,他就被人一腳踹到了水底下。
窒息的感覺瞬間淹沒他的口鼻,那一刻,他甚至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朦胧間,他看到玻璃外的綁匪正拿着一台手機對着他。
誰能…
來…
救,救救我….?
五歲的周潮笙,差點以為自己死在了那個蟬鳴不止的夏天。
此後的每個日月,他開始害怕一切蟑螂、黑暗、地下室,以及那夠不到腳的深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