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貴妃沉不住氣,殷璟初勾了勾嘴角便是達到賢妃的目的了吧。不管如何,賢妃懂得如何去惡心貴妃。
果然,徐貴妃面上怒意加深,她緊緊地攥着帕子正要發作,褚良媛卻搖了搖頭,徐貴妃深吸一口氣道:“你自己留着便是,本宮尚且不稀罕。”
賢妃也不氣也不惱,神情依舊平靜安然。
皇後出聲打斷了她們——
“你如今有孕,是不能用荔枝蜜了,自己當心些就是了。好了,本宮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出乎徐貴妃的意料之外,她忿忿地瞪了眼賢妃,不甘不願地起身欠了欠。
衆人按着位分高低,正五品以上的嫔妃坐儀仗離開。
殷璟初目送主位離開後,她才與蘭時步行回宮,哪料行經禦花園時,前頭一位紫衣錦緞宮裝的女子正捏着一柄花瓣形團扇,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
見着殷璟初來,她微微颔首,神情怡然自得。
殷璟初欠了欠身,眉眼彎彎道:“嫔妾給修容娘娘請安。”
眼前的女子正是大公主的生母,位列九嫔的駱修容。這幾日請安,旁的主位嫔妃如何針鋒相對,鬥嘴饒舌,她都是穩如泰山般坐着,仿佛隻是看戲的人一樣置身事外。
這樣的氣性,非常人能比。
駱修容也不擺架子,她搖了搖團扇笑吟吟問道:“殷美人這是要回宮?”
“是。”殷璟初笑容恬淡,又想起方才駱修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月季上,她語帶歉疚,“恐是嫔妾擾了娘娘賞花的雅興。”
駱修容聞言卻搖了搖頭,忙不疊笑道:“你這是說笑了,哪兒有什麼擾不擾的。本宮瞧這月季開的好,一時看個新鮮罷了。”
殷璟初也順着她的視線瞧過去,花團錦簇,開的如霞般絢爛炙熱。
又見駱修容喃喃念了聲,輕歎道:“旁人多愛牡丹芍藥,本宮卻最是喜愛這月季。隻可惜,皇後娘娘喜愛牡丹,貴妃娘娘喜愛芍藥,這禦花園滿園都是牡丹芍藥争奇鬥豔,月季雖開的錦簇,卻不多。”
殷璟初聽出她的話裡有話,花亦是在影射人。
皇後與貴妃分庭抗禮,又有賢妃、玫妃等人在,駱修容在主位中算不得最出挑的那個人,論起恩寵來或許還不如會投機邀寵的岑容華。
但有一點,她作為大公主的生母,在皇嗣單薄的情況下,膝下有女尤為珍貴,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殷璟初垂眸想了一會兒,複擡頭輕笑,“隻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人人都道月季不如牡丹雍容,不如梅菊清雅,可嫔妾倒覺得能四季常在,經沐雨雪,不逐群芳才是難得。”
駱修容也是一時感慨,不料殷璟初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令她頗為驚訝。
她才及笄的年紀竟有這般見解,駱修容一直以為殷美人也如岑容華、姜才人之流一般,她生得自然驚為天人,可興許也是個讨巧賣乖之輩哄的陛下開懷,這才引得陛下破例給她晉位。
駱修容深吸一口氣,笑意親切了幾分,“旁人都競逐群芳,殷美人能這樣想,難怪陛下待你青眼。咱們陛下雖然不是個吝啬的人,但宮裡從來沒有一入宮就晉位的例子。真要說起來,岑容華、何良媛等人都侍奉陛下多年,甚至何良媛昔年還曾……”
說到這裡,駱修容頓了頓,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她扯了扯嘴角慌忙挪開視線。
殷璟初心中微微一頓,而後謹聲道:“嫔妾才入宮不久,對宮中一切都不大了解。還望修容娘娘賜教。”
駱修容盯着她幾秒,而後歎了口氣道:“不遠處有個涼亭,今日本宮也算與你投緣,說說也無妨。”
二人并肩朝涼亭走去,駱修容方才繼續道:“原也不是什麼秘聞。咱們宮裡的嫔妃,大都是早年就伺候在陛下身邊的姬妾,出身都不高。岑容華和何良媛是當初一起入世子府的,本宮還記得她們二人交情甚好,後來陛下做了太子,她們二人也是差不多時候有孕。若是何良媛的孩子平安誕下,也許就是皇長子了。”
話音落下,殷璟初眼神中閃過一抹驚訝,直覺告訴她,此事不簡單。
駱修容自然瞧見了她眼裡的驚訝,她面上浮現幾分難言的苦澀:“她那會兒都有近六個月身孕了,時至今日本宮都忘不了那是個成型的男胎,就這般化成了一團血肉。”
那樣的情景太過可怖,她亦是為人母者,最能将心比心。何良媛痛失腹中胎兒,哭的痛徹心扉,陛下當日亦是大怒,吩咐還是太子妃的皇後仔細徹查,最後查明是幾個宮女清掃不慎,導緻何良媛腳滑跌入湖裡。
“何良媛自然不認這個理,向陛下撒潑哭喊多次,性子也有一陣變的陰沉暴躁,因此失了陛下的寵愛。好在那時岑容華陪在她身邊開解,如今陛下登基顧念着她也曾孕育過皇嗣,便封了從四品良媛。”
駱修容說的一陣唏噓,往事不堪回首。
殷璟初頓了頓,神情慢慢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