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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文/舟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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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李唐宗廟則不再享祀太廟之禮,且隻祭高祖、太宗、高宗三廟。

這意味着整個國家的政權以及中心都将圍繞着洛陽武氏太廟進行,武氏太廟将是國家的象征,而非是長安的李氏太廟。

在此之前,長安那些中低層的儒臣、純臣于聞訊以後,皆上疏谏言,怒斥女皇以周取唐,已是背棄高宗,罔顧為母之倫,如今再毀李氏太廟,無異使高宗淪為孤魂。

褚清思惟一憂心的是阿爺褚儒是否會因此獲罪,自從在父兄從長安歸來,她便終日惶惶,憂懼某日清晨驚醒,所面對的便是父兄将死的消息。

雖然阿爺此次态度軟和,欲以情動之,疏奏之中所言皆是要女皇思慮将來,若太子即位,應祭武氏宗廟還是李氏廟,若祭武,太子為人子,必将對李氏先祖及高宗不敬,流有不孝之名,又何以治天下,可若祭李,武氏宗廟已立,其子侄何以甘心,武李不合,大周基業也會有所損傷。

故不立廟,即無憂。

但女皇對諸多疏奏皆不納,閱看長安文書時,亦隻是笑着對左右之臣稱贊一句其綴文言行有大家[1]之風,居然僅是一小小奉禮郎。

然後,再無其它。

慶幸的是即使女皇獨行其是,阿爺也不再上書谏言,而是就此放棄。

褚清思聞後,在安心的同時,忽然覺得女皇也并非是那些人口中所言的如此不堪,為帝為王者,能坦然接受天下悠悠之口,其寬容之心已勝萬人。

就如修建明堂。

她不聽大儒之言,不循前制。

最終才将五位帝王未能盡之事完成。

她言:“自我作古,用适于事[2]。”

“小娘子。”

敞亮的殿室中,褚清思踞坐在北,身前的幾案有竹簡展開,視線微微垂下,長睫在眼下的肌膚投下一片陰翳。

而須摩提跪坐在南,忽然興奮的朝北面喊道:“小娘子。”

聞見音聲,褚清思從往事中擡頭,對其輕輕笑了笑,因須摩提才十二歲,而有十六的她言語中也下意識帶有阿姊的親昵:“有何事。”

須摩提将一支簡片用雙手托着,微微舉高,遞到女子面前:“我已經抄寫好了。”

一月以來,本就有根基的須摩提已經能夠大概谙練《倉颉篇》[3],并且開始進入認讀及寫的階段。

褚清伸手接過,筆迹仍然不成體統,難辨其形。

她放下手中的筆毫,自錦席上站起,行至南面,在須摩提身旁屈膝跪下,然後握住其右手,在低頭帶動其筆鋒将譯文書于簡的同時,朗朗出口:“我聞如是:一時,佛遊舍衛國,在勝林給孤獨園。”

“爾時,世尊告諸比丘:‘若諸異學來問汝等:‘一切諸法以何為本?’汝等應當如是答彼:‘一切諸法以欲為本。’彼若複問:‘以何為來?’當如是答:‘以覺為來。’彼若複問:‘以何為有?’當如是答:‘以思想為有。’彼若複問:‘以何為上?’當如是答:‘以慧為上。’彼若複問:‘以何為真?’當如是答:‘以解脫為真。’彼若複問:‘以何為訖?’當如是答:‘以涅槃為訖。’[4]”

須摩提也于心中默默誦讀。

褚清思帶着須摩提将經文書寫一遍以後,便松開手,笑道:“你先依照我的字摹寫,練好字形以後,再形成自己的風格。”

須摩提諾諾一聲,而後懷着愛慕之心[5]的望着女子筆鋒在竹片上所書的字,線條平和,始終如一的氣韻天成。

褚清思也重新走回到自己的坐席前,脫履危坐。

靜心翻經。

及至聽見殿檐左側的履地聲,耳聰至能聞見蟻動的須摩提才小聲開口:“小娘子,有人來了。”

褚清思聽到耳畔的音聲,從經簡中茫然擡頭,因為太過專心緻志,所以此時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身側的人,似是不解其中意。

須摩提也終于明白過來,她前面下意識說了龜茲語,而眼前的小娘子還聽不懂她故國的語言,于是便猶如啞者那般用動作來傳達話裡的含義,伸手指了指殿外,又栩栩然的用兩根手指在掌上模拟人行走的樣子。

褚清思循着一路望出去,随後又看向殿室以南。

身為授業之老師,她語氣及神情褪去常日與父兄等人言談時的嬌軟,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嚴厲:“須摩提,你應該學着說雅言,即使對此還尚未谙練也應常說,隻要習慣說雅言便能很輕易學習這些文字。”

須摩提叉手:“諾。”

而她的耳力也從未有錯。

少焉,便有身披赤布的沙彌出現在殿門前,恭敬行禮:“大德想見褚檀越一面,此時就在寺中的翻經院。”

褚清思淡淡颔首,将這卷經文的最後一字譯好後,命須摩提留在殿中将其以四十二支竹片為一簡的編好。

随即便起身離殿,前去會客。

至翻經院的時候,老者危坐于寬敞的堂上,東西兩側還有數張幾案與坐席,無一不堆砌着沉重的竹簡。

這些都是需要翻譯的。

而數名僧人埋頭于其中。

在經曆過北朝皇帝兩次聲勢浩大的滅佛運動,佛教便從此一蹶不振,于是佛家決意要重新整理經典,與道家分治,所以即使玄奘法師的求法在被太宗拒絕以後,他依然還是選擇藏匿行蹤,獨自從長安離開前去天竺求法。

老者見堂上有人,笑着合掌叉手:“褚檀那主[6]。”

支迦沙摩是于阗王國的僧徒,通曉雅言,曾為已崩逝五載有餘的高宗所寵幸。帝每至洛陽,常常于合璧宮召見,因為支迦沙摩在西域的見聞對天子統治、征戰外域皆有利。

與隻會言夷語的須摩提不同,來洛陽白馬寺翻譯佛經十餘年的支迦沙摩已經谙練雅言漢音,他雖然老矣,但也需遵從漢國[7]的尊卑爵秩等級。

何況這位小娘子還曾侍從自己所敬仰的玄奘法師。

褚清思微微一笑,颔首緻意。

支迦沙摩摒退堂上的沙彌,兩人走去殿外,于殿檐下鋪設好獅紋席後,分别席地而坐。

在太陽的照耀之下。

娑羅樹的黑影也随之覆蓋下來。

喜陽的褚清思對此稍稍一皺眉,而後又很快恢複如常,輕聲言道:“不知大禅師找我何事。”

支迦沙摩見小沙彌走遠,喟歎道:“數日前,褚檀越曾詢問我有關前世之事。”

褚清思愕然,眸光微閃,随即看向遠處重檐佛殿所高懸的『度一切苦厄』,然剛開口又忽失聲。

在沉寂良久後,她放緩的聲音才緩緩從喉中流出:“大禅師對此可是已有所解?”

自三月病愈以來,她雖然還常能在夢中看見前世阿爺與長兄死時的記憶,但具體細節依然很模糊,并且關于前世的記憶始終都在此停滞不前。

她想知道,他們究竟死在哪一年。

而這次父兄随着太子重回洛陽,她才終于願意面對自己沒有辦法永遠都讓父兄待在長安。

危機也始終都會蟄伏在四周。

還有那個男子,那個在刑台命她上車駕的人,那個她前世曾向太子請求要與其共赴黃泉之人,自己又究竟是與誰成昏了。

因此,她隻能來尋求這位名僧大德的幫助,希冀西域經文中能載有激發前世記憶之法。

而佛家有涅槃輪回,對她所言毫不驚異。

支迦沙摩将蒼老的手伸入寬博的僧衣廣袖,然後從中拿出一卷竹簡,遞給對面的小娘子:“我今晨翻譯時,偶然從經中看到一言。”

褚清思接過展開,從小就浸染在佛寺的她迅速便認出手中是《大般涅槃經》第十三卷。

支迦沙摩善意提醒:“第二十四、二十五支。”

褚清思默數至第二十四根竹片,此簡載言:生死之中,實有樂受,菩薩摩诃薩以苦樂性不相舍離,是故說言一切皆苦[8]。

支迦沙摩笃定說出兩個字:“痛與苦。”

“世人常常以為能夠逃避苦受,然苦樂不相舍離,生死之中,實無有樂,一切皆苦。褚檀越的遺忘也是如此。”

“褚檀越因曾在佛寺侍從多年,所以有幸得以重生。”

随後,老翁舉起案上拿來飲湯的碗:“但褚檀越十幾歲的身體就如同我手中這隻綠玻璃碗,隻能承載用以止渴的飲水,而前世的痛苦就有如洛水,僅是區區一碗又如何能夠去載廣闊的滔滔洛水。故褚檀越年輕的身體也難以承受二十三歲的痛苦,最後終大病數月。”

“為使褚檀越能夠繼續存活下去,身心主動替你選擇了遺忘。然當身心感知到你已經可以承受的時候,那些原本就屬于你的記憶與痛苦才會日漸回來。”

“若欲提前激發,或許可以通過痛或苦來逼迫隐匿于内心最深處的東西重見天日。”

支迦沙摩将手中的碗放于幾案中央,老者的聲音恍若鈞天廣樂,實在令人..哀喜交并,不知所措。

其言道:“因為,一切皆苦。”

褚清思握着竹簡的手垂放在屈折跪在坐席的膝上,一雙棕褐色的眼睛看着綠玻璃碗中所泛起的水紋漣猗,而後脖頸緩慢伸長,望向對面殿檐之上因南北時期的統治者笃信佛教而與其融合所産生的蓮花紋瓦當。

支迦沙摩的言語就在耳畔。

她恍然想起玄奘法師與那位師兄所編譯的唯識論中有一言。

曰:領違境相,逼迫身心,說名苦受[9]。

褚清思摩挲着光滑的竹片,低喃:“可人又豈會自尋痛苦。”

*

佛殿重檐之下的寶铎因風而動。

桑梓樹上有蜩在鳴。

向支迦沙摩辭别以後,褚清思站在其蓋如傘的銀杏樹下,一如那日望着長兄離去。

淄衣僧人從佛塔出來,走過蔥綠的松林,将要去大殿誦經的時候,見高樹下有人伫立:“褚小娘子。”

褚清思轉身,看向身後:“機圓師兄。”

機圓颔首,視線落在小娘子的手腕之上,他沉默許久,終還是慈悲開口道:“将空青、凝水石、胡麻等藥石搗碎成泥敷之,能緩解手腕的損傷。”

褚清思微微愕然,垂頭一看,見自己抱臂将右手隐匿披昂之下,随即她朝僧人舉起不再戰栗的右手,粲然笑兮:“我右手暫時已經好轉,足底及左手的損傷也用了阿兄與長兄所送來的藥膏,并未留痕,但還是多謝師兄,若以後舊疾發作,我會一試。”

望着小娘子的笑,似是在為肌膚不留痕而高興。

機圓低頭:“小師妹必然會無病無災。”

而未能助人,僧人清亮的眸中似被神佛撒下落寞,他行了一禮,欲轉身離開。

褚清思忽開口:“師兄。”

機圓停下,看她。

她問:“一切真的皆苦嗎?”

機圓點頭,又搖頭:“苦樂不相舍離,樂必伴随苦,苦中亦有樂,兩者相依相生,惟有修行求得無上佛道,方能極樂。然佛道非你我衆生能輕易悟得,那些苦中有我們窮其一生所祈求的樂,又為何要因苦懼樂。”

褚清思展顔微笑。

機圓則撇過視線。

“小娘子。”

随侍自殿庑走來。

機圓心中眷念着誦經,又見有外人來,行禮辭别。

褚清思也朝常常随侍自己左右的人直視過去。

那人叉手言道:“玉陽公主官邸的家令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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