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裴玠一面說,一面玩起了面前的汝窯茶盞,忽然手下一頓,順手将那茶盞一扔,“對了,他這也算幫我了一個忙,他既然想攀上盧家,你說,我是不是該幫他一把,我瞧着,今日這盧家娘子,強勢了些,與他恐怕不太合适,盧三娘就不錯,既是要報恩,自然要選個好的才是!”
周孟聽這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一時也沒想明白,崔十二是哪裡得罪了郎君,盧三娘是盧家長房嫡女,盧家絕不可能将她嫁到崔家,更何況那崔十二,不過是崔家的旁支,但這事他也管不了,隻能讓那崔郎君,自求多福了!
“郎君說的是!”他道。
裴玠輕笑一聲,未再開口,似在考慮要如何行事,周孟不敢驚擾,候在門外,天色漸暗,忽有急匆匆的腳步聲朝這處來。
周孟神情立時警惕起來,那聲音越近,他細瞧,不想竟是一小黃門,那小黃門見他,像是松了口氣,“周侍衛,你在這裡,想必裴郎君也在!”
“誰在外面?”裴玠的聲音傳來,說話間,已經開了門。
那小黃門擡眼望去,見裴玠身着水田衣,墨發單用一枚青綠的竹簪束着,乍一看,好似仙人下凡,一時愣怔在原地,還是周孟拍了他一把,才回神,匆忙行禮道:“裴郎君,奴是孫詞,聖上有令,要見裴郎君,特令奴來通知郎君!”
“知道了!”裴玠語氣淡淡的,毫無波瀾,“走吧!” 說着已大步朝外而去。
那孫詞也非第一次與他打交道,早已習慣他這般脾性,急忙跟了上前,三人漸行漸遠,身影消失在昏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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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宮城,宣德帝年愈五十,依舊精神抖擻,見裴玠這身裝扮,玩笑道:“我瞧着你這樣,司天監那群人,跟你一比,都成了江湖混子了!不然朕調了你去,讓他們好生學學!”
“聖上莫要折煞與我,微臣這是東施效颦,不敢與司天監諸位相提并論!”裴玠語調不緊不慢,“況聖上召的急,臣不敢耽誤,才會這身裝束!還請聖上恕罪!”
“好你個三郎,嘴上請罪,我怎麼聽着,倒像是怪朕!”宣德帝佯怒,眼裡卻毫不在意,“罷了,再說下去,怕是全成朕的錯了,今日喊你來,是想問問你,那個楊家是怎麼回事?”
裴玠道:“聖上可還記得,前些時日,城外突然出現的那幾具凍死的屍體!”
“自然記得,你不是說,這些人是被殺了抛屍,并非凍死?莫非與這楊家有關!”宣德帝猜測。
“并非,而是與那個玉州郎有關!”裴玠解釋道,“微臣檢查那幾具屍體,發現那些人身上有一處奇怪的印記,細查之下,才知道,那原是西北一帶的圖騰,隻有北地人才會紋上這樣的标記,真正的玉州郎,很有可能就在那幾具無名屍體!”
“你的意思是,如今活着的那個,是假冒的?”宣德帝臉色頓時沉了下去,“這個假冒的人,莫非也是當初卻籍之亂的餘孽?”
“聖上稍安,這假冒之人,與卻籍之亂無關,我沿着線索查下去,才知道,玉州那群人,早在年底前就已經到了上京縣郊,因遇大雪,被困在原地,而那個假冒之人,正是趁着這個機會,偷偷殺死了真的玉州郎,取而代之!”
“目的,恐怕是為了财!”裴玠肯定道。
“既是個假冒之人,又是這等子窮兇極惡之徒,殺了便是!”宣德帝不解,“那這與楊家又有什麼關系?”
“微臣先是不知,這玉州郎是假冒的,見他與楊家接觸,疑心楊家和“軍師”有關,後來發現,楊家是無辜的,這假的玉州郎發了橫财,想借着楊家一改身份,才故意與楊家接近。”裴玠面不改色,繼續道:“微臣是因那幾具屍體起疑,才知這玉州郎身份是假,那“軍師”可未必知道這玉州郎是假冒的!”
“若是玉州郎消失之前,隻與楊家有過接觸,聖上覺得,這”軍師”會怎麼辦呢?”
“你是想借着楊家,引出”軍師”來?”宣德帝轉過彎來,“雖是辦法,但你也不必娶了那楊家女郎!”
“聖上,”軍師”太過狡猾,卻籍之亂至今,已過四年,才不過掌握到他在上京之事,若是冒然監視楊家,恐會打草驚蛇!”裴玠說着,忽然停頓一下,“況微臣也該娶妻了,楊家女郎與我年歲相當,人也是極好的,與她成婚,微臣也是願意的。”
“這.....她這身份也太低了些,若你父親在世,必定不會同意的,你那叔父,估計巴不得你娶了她!”宣德帝語氣不悅,提及裴二爺,眉頭越皺,“這事委屈你了,待事了了,朕再替你尋一門好親。”
“多謝聖上!”裴玠未敢反駁,心中卻不以為然,楊十三可是他好不容易找來擋住叔父與聖上的棋子,為此,還做了那麼多戲,哪能這麼輕易就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