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一看,膝蓋皆已磕傷發潰。
孤身一人在此住着,既無下人又無管事,到最後扶疏隻得又費了點錢,央了宅門口巡街的更夫,讓他找人弄點外敷的藥膏來。
扶疏并不喜歡這些官場這套人際往來的虛僞嘴臉,之前和那主管一番虛與委蛇隻覺精力消耗不少。
隻是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除了鑽營此道已然别無他法。
那主管已經将崇甯公主的意思傳達得很明白了。
三日之内,要她拿出投誠的投名狀來。
之前處處受人針對,扶疏雖不知具體都是何人為之,但她猜想其中一定有崇甯公主的授意。
原因無它,老皇忽然提拔孤臣對她而言威脅最大。
而且崇甯公主手眼通天,一定知道扶疏就是那個曾經因着宣節校尉遇刺案而差點被大理寺拷打至死的人。
有了這般過節,崇甯公主自然甚為警惕,不會讓自己好過。
扶疏之所以還敢孤身登門,便是在賭崇甯公主對此還尚有疑慮,還不清楚天子提拔扶疏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提拔孤臣雖然事出蹊跷,但天子旋即便任命她督辦縱火一案,而縱火一案中受害的皆是夏侯一黨,若能成功偵破,對崇甯公主原是有利無害。
而且崇甯公主對自己能夠破格被委任,未必就沒有一絲好奇之心。
是以這些時日對付自己的手段也隻是流言與怠工,也是想看看自己有什麼本事破局。
否則崇甯公主手底下高手如雲,若是真派了高手來暗殺自己,自己縱然逃亡手段高明,也真夠喝上一壺。
扶疏便選了單刀直入一法,快刀斬亂麻,直接找上門來展現誠意。
此番舉動看似莽撞,其實已是最優之解。
現下名義上自己仍是帝都縱火案的第一負責人,縱然她對自己依舊完全不信任,可扶疏不信,送上門來的工具崇甯公主會不樂意用上一用。
她必須既向崇甯公主展現自己有被利用的價值,又展現自己有願意被利用的誠心。
至于此次登門,天子一黨是否會因此質疑扶疏的立場,扶疏以後還得尋機會再向天子表表忠心。
現下火燒眉毛,必須要盡快打開崇甯公主這道缺口,否則自己将寸步難行。
更何況天子知道扶疏的父母還在他手裡,一時半刻并不會擔心扶疏反水。
隻是扶疏未曾料到,崇甯隻給出了三日期限,這未免太緊迫了些。
崇甯給出的投名狀條件,無非就是縱火一案,給出讓她滿意的偵查結果,或者即便沒查出來,也起碼要做出對她有利的偵查行動。
隻是怎麼樣做才能夠讓崇甯公主滿意?崇甯公主在此次縱火案中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一旦揣摩錯了心思,做了吃力不讨好的舉動,憑她的手段隻怕再無人能保住自己。
隻是想要在三日之内弄清這些,實在難如登天。
————
次日清晨,扶疏早早便去了大理寺。
扶疏并未立刻投身公務,而是繞着大理寺晃了一圈。
路上逢着同僚便主動搭讪,略一敲打,言語中狀似無意地提及自己昨日登門拜訪了崇甯公主。
說到崇甯公主甚是禮賢下士,言談投機,還将自己留下來整整談了一天。
末了又派心腹主管将扶疏親自送出了宅府。
幾個大理寺官員面面相觑,皆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了疑惑。
崇甯公主既有意給扶疏三天時間,即使不親自授意大理寺這邊的人複工聽命,卻也不會反駁扶疏這些話語。
至于待了一天,主管相送,這是那些大理寺官員很容易查到的事實。
一旦坐實了該事,便會在這些大理寺官僚心中生根發芽。
他們會懼怕以後扶疏成了崇甯公主跟前的紅人,到時候反過來記恨他們。
果不其然,不到半天時間,終于将大理寺這塊鐵闆撬動了一塊。
幾個主簿神奇地大病初愈,回鄉探親的幾個衙役雖然趕不回來,大理寺丞亦為扶疏從别的部門借調了幾名新的衙役仵作,歸扶疏調派。
得了指揮權,扶疏馬不停蹄,腳不沾地帶領衙役仵作趕赴各個縱火地點。
亦命手下前往各個有關部門,諸如京兆府、刑部、金吾衛等等,借調相關資料卷宗,并着人一一翻閱篩查。
如此雷厲風行,在暮氣求穩、循規蹈矩的大理寺乃至整個官場都掀起了一股無形的蓬勃勁風。
這股勁風雖未波及太多人的現實利益,亦悄然在許多人心中掀起波瀾。
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此刻都在悄然關注着她。
一步行差踏錯,便将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