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已無人有此權限做出定奪。最後楊懷儉隻得快馬加鞭先帶幾個人回帝都,前往崇甯公主府述職,去請示崇甯公主殿下的意見去了。
楊行儉等人走後,隻留了元谌與扶疏二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沒了旁人在場,那種針鋒相對的氛圍也莫名其妙消失殆盡,隻留下微妙的沉默。元谌自顧自回到爐邊,搗鼓半晌竟然又新開了一爐。
爐火煉制誠然是個極其費力勞神又危險的活計,扶疏站在原地偷偷觀望了片刻,瞧見許是因着爐煙太重的緣故,元谌偶爾還會低低咳嗽一下。
看着她蒙着的面巾似乎不厚,扶疏思索這當真能防範所有煙霧麼?
自己隻是站着,不去幫幫忙似乎不大好罷?
原地糾結半晌,扶疏還是去尋了塊布蒙在面上,小心走近那座亭台。
經過方才種種,扶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瞧如今這種情況無論說些什麼,恐怕都隻是自觸黴頭罷了。
扶疏餘光瞧見架子上還有一把多餘的蒲扇,忽然靈光一現。
她悄然拿起蒲扇,在元谌身側同樣俯下身子,用力扇了幾下風,想幫忙将爐煙快點驅散。
誰知秋冬季節風向起伏不定,就在扶疏扇風的當口,風向竟忽然一轉,她用力扇着的煙就這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數撲到了元谌面上。
……
元谌正在忙活的手一頓。
她當真教養極好,饒是如此都沒有開口罵人。
“殿下,臣……”扶疏有點手忙腳亂,想湊近又不敢湊近,一不留神火苗竄到了蒲扇上,騰的一下便燒了起來。
她怕火勢擴大,連忙直起身将燃着的蒲扇踩了幾腳,扇骨很快支零破碎。
元谌沒甚話說,默然瞧着自己的蒲扇被毀,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了。
倘若每個人都在心目中将自己想要遠離的人一一列舉,扶疏覺得此刻自己在元谌的這份列舉名單裡或許有望登頂。
扶疏尴尬至極,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般難熬過,心裡隻盼着楊行儉早點回來,哪怕他帶回來讓自己下獄的谕令也好。
所幸楊行儉去得快回得也快,很快就帶回了崇甯公主的鳳令。
崇甯公主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瞧起來公允得很。
她的意思是就依照元谌所言,按律法将扶疏同樣禁足于大慈恩寺内,在未查明事實前不得離開半步。又折中處理了扶疏的訴請,竟仍舊保留了扶疏名義上的縱火案主事人身份,理由是扶疏是天子任命,她不敢越俎代庖将其撤職。
一個人既是名義上的嫌疑人,又是名義上的辦案者,這無疑是十分荒謬的。
但由于這是公主鳳旨,無人敢于置喙。
扶疏甚至懷疑這個安排正中崇甯公主下懷。既控制了元谌,又限制了自己,反正自己自從按照她的意思舉告了元谌之後,也就喪失了大部分的利用價值。
她主動降罪扶疏或許面子上不大好看,而如此這般不許她離開大慈恩寺半步,又仍保留她查出案情的任務,到時候查不出什麼結果,被天子親自下獄,崇甯公主不用費一絲半點氣力便能将她除去。
扶疏心情複雜。
昨日在搖光閣,她曾問及聖人對七殿下的态度,亦曾試探過聖人關于舉告元谌的意見。
她如今為聖人做事,若非得其默許,又怎麼敢擅自舉告。
缪喻當時同她耳語了幾句,再三叮囑扶疏一定要保證元谌的人身安全。
她便由此明白了天子的意思,骨肉相殘并非天子所樂見。
将元谌禁足于大慈恩寺也在扶疏意料之中,畢竟扶疏所舉告的内容雖然有力,但卻沒有能直接将她定罪的證據。元谌在明,真兇在暗,将元谌限制在一處,從某種角度上說也方便以後秘密保護她。
隻要扶疏得了喘息時間,到時候就可以再重新翻出案情,慢慢查找線索,尋找到将嫌疑嫁禍給他人的機會,未必就不能瞞天過海将元谌保下來。
隻是會有些冒險罷了。
哪知計劃趕不上變化,扶疏這回算是陰溝翻船,猝不及防被元谌也拉下了水。到時候在大慈恩寺摒絕外界消息,又不能調動大理寺職下的差人衙役為自己所用,又如何察理案件?
也怪自己,事出倉促,沒機會提前和七殿下通聲,落得如今吃力不讨好的境況。
扶疏仰頭望向寺院紅牆磚瓦,不覺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