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愈盛。
晚間用飯時,有小厮來報。
小厮穿着一身蓑衣,頭戴鬥笠,隻站在門口。
“姑娘,世子爺的友人祁公子今夜留宿府上,世子爺特讓小的來知會姑娘一聲。”
裴姝應聲後,小厮匆匆離開,他還要去書和院走一趟。
想起那人,裴姝走了會神。
她阿兄這樣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竟能和那樣一個看着就性情孤冷的人成為朋友?
不過,想想那容貌,确實是頂頂好看的,但若每日都對着那樣一張冷漠的臉吃飯,想必也不會吃得很香。
……
翌日,卯初一刻。
下了一夜雨,外頭又濕又冷。
裴姝半夢半醒間被丫鬟們從床上架起來,洗漱,穿衣,梳妝。
逢初一十五,給家中長輩請安,萬不能少。
裴姝忍下一個哈欠,眼裡浮上一層霧,眼前又朦胧了些。
天還未亮,知喜在前頭打着燈,知琴扶着裴姝的胳膊,以免她沒睡清醒,迷迷糊糊走路又摔跟頭。
正院裡。
鐘氏早早就起來了,屋裡的茶水都已燒了第二壺。
裴姝一路走過來,已經清醒了許多。
“給母親請安。”
鐘氏瞧着女兒沒睡醒的模樣,不禁笑道:“快坐會吧,喝口熱茶暖暖身。”
屋裡點着炭火,比外頭暖和不知多少。
沒過一會兒,裴韫也來了,如裴姝一般向鐘氏請安。
“奇了?小妹今日來的竟比我還早?”裴韫故意這般逗她。
裴姝揚起下巴,道:“那定然是阿兄近日懶怠了。”
鐘氏聽着兒女玩笑,心情甚好。
約莫卯初三刻,三人起身朝崇和院去給蔣氏請安。
天邊漸漸有了亮色,但大片還是灰蒙蒙的。
才走至崇和院的堂屋門口,便聽裡面笑聲一片。
“珺兒就是懂事,不像姝兒那丫頭,怕是現在還沒起來呢!”蔣氏的聲音中氣十足,一聽就是個身子骨極為硬朗的老太太。
鐘氏身形一頓,側頭看了眼女兒,她擡手輕輕撫了下裴姝的後背。
又聽裡頭張氏說道:“珺兒昨兒還跟我說怎麼沒早些到老太太您身邊,若能得老太太親自教誨,她定能更端方知禮些。”
一番話又引得蔣氏大笑。
鐘氏挂上笑,緩緩走進去,裴姝和裴韫走在後頭。
至堂中,三人停步行禮請安。
“給母親請安。”
“給祖母請安。”
蔣氏收了些許笑容,道:“坐吧。”
“對了。”她看向鐘氏,“前些天你不是說誰家辦了個女學?正好,讓珺兒也去吧。”
鐘氏還未應下,便見裴文珺已起身道謝。
“珺兒謝過祖母,謝過大伯母。”
那女學是周陽王府的宜甯郡主興辦的,請的先生是曾在東林書院任教的荊老先生,如今在朝為官的有不少都是這位老先生的學生,現下肯屈尊來女學授課皆因從前和周陽王夫婦的情分。
周陽王是當今聖上親封的異姓王,宜甯郡主周攸甯是周陽王的幼女,七年前,周陽王為平複叛亂,葬身沙場,家中僅餘一對兒女。
周攸甯便是在那時被聖上封了郡主,并賜郡主府,不過周攸甯年紀尚小,所以依舊住在周陽王府。
其兄周越如今在宮中當差,任禦前侍衛一職,是聖上着重培養的人才。
周陽王雖逝,可周陽王府的榮光仍在。
鐘氏有些為難道:“老太太,此事須得主人家同意才行,待今日兒媳遞帖子去周陽王府問一問才好回禀老太太。”
一旁的張氏一聽什麼周陽王便更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讓自家女兒去這個女學。
蔣氏隻覺得是鐘氏故意推脫,不悅道:“你堂堂國公之女,竟連這三份薄面都沒有嗎?”
裴韫倏地臉色沉下來。
“祖母,她們女兒家閨閣裡弄的學堂,怎好叫娘以長輩身份拿喬,依孫兒看,娘也不必去問了,若堂妹真心向學,家中請個夫子來也是一樣的。”
話音落,張氏暗暗着急。
一個是關起門來在家裡讀書,一個能出去結識京中名門貴女,那怎麼能一樣!
再看蔣氏,見孫兒有心維護他母親,也不好再盯着鐘氏。
她望向一言未發的裴姝,語氣稍有緩和,道:“姝兒,那便你替你娘走一趟吧。”
聞言,張氏松了口氣。
裴姝垂下眸子,乖順應道:“是,祖母。”
她與周攸甯一向交好,若讓她去,那這事……定然是不成了!
何苦上個學還要帶上個裴文珺去給自己添堵?
說起來,她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周攸甯了。
……
回自己院裡用過早飯後。
裴姝便準備去周陽王府,命人備下車馬,她又從書房中取出一幅裱好的畫。
周攸甯喜歡收藏些花草畫,上月園中的紅梅開得極好,裴姝便畫了幅紅梅落雪圖,想着正好趁今日給周攸甯送去。
平涼侯府門口。
裴韫在馬車内已等了有一刻左右,他身側坐的正是祁璟,還是昨日那身素白衣衫。
裴姝踏過高高的門檻出來,身後跟着知琴和知喜。
怎麼停了兩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