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合上手中的書卷,目光落在裴姝身上,他眼睫微垂,眼底是一片淡淡的寒意,叫人望而生畏。
裴姝有種上課開小差被老師突然點名的緊張壓迫感,雖然事實也是如此……
祁璟那薄薄的兩瓣唇說出了一句十分無情的話。
“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裡,裴姑娘留下。”
裴姝暗暗歎了口氣,她懸着的那顆心終于死了。
周攸甯起身後朝裴姝擠了擠眼睛,彷佛在說“你自求多福吧”。
最後,除祁璟外,學堂裡隻剩下裴姝和裴文珺。
“裴大姑娘,要一起留下嗎?”祁璟看了眼裴文珺。
裴文珺低着頭,面上有些泛紅,低聲道:“先生,爹娘與我說過,姐妹間應共進退。”
這樣說既能給先生留個好印象,又能正大光明地看裴姝受罰,她暗暗得意。
不想祁璟隻是略微沉吟了下,便道:“那,便一起抄書吧。”
“将我今日所講内容,抄上十遍。”
裴文珺猛然擡頭,抄,抄書?
不是該贊揚她嗎?
裴姝一聲不吭,坦然接受。
隻是她不明白裴文珺為何要留下來,想和她上演一出姊妹情深?
祁璟仍在前頭坐着,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先生,在這抄嗎?”裴姝遲疑問道。
“嗯。”祁璟頭都未擡,隻應了聲。
看着書案上的幾冊書卷,裴姝陷入沉思。
今天,講的哪一冊?
無奈之下,她隻能回頭向裴文珺求助。
“堂姊,堂姊……”
裴文珺分明擡頭看了她一眼,卻又很快低下頭,隻顧着自己抄書,仿若沒聽見一般。
“第三冊,第一卷。”祁璟忽然出聲。
裴姝端正坐好,低聲道謝:“多謝先生。”
半個時辰後。
裴姝寫下最後一個字,輕輕呼了一口氣,抄完了!
她放下筆,将幾頁紙疊放在一起,起身走到祁璟書案前,雙手呈上。
“請先生過目。”
後頭,裴文珺開始着急,她還有近一遍才抄完,想着這是要給先生看的,她便寫得格外認真。
祁璟起身,繞開書案,走到裴姝面前,從她手中接過,略略翻了翻。
裴姝注意到祁璟的手十分好看,十指纖長,骨節分明,與她兄長常年拉弓練武的手不一樣,這雙手幹淨得沒有一點瑕疵。
“二位可以回府了。”祁璟對裴姝的字似乎還算滿意。
“先,先生,我還沒有抄完。”裴文珺握筆的手一頓,在紙上暈開一朵墨花。
祁璟的聲音依舊很淡:“無妨,裴大姑娘本就無錯。”
……
回府路上。
裴姝反複張合手掌,緩解手指酸痛。
裴文珺規規矩矩地坐着,背脊筆直。
她有些憋悶,今日沒有與那些貴女們單獨說上一句話,還因為裴姝,被先生罰了抄書。
方才宜甯郡主留她們吃飯,裴姝為何要拒絕?
定是故意不讓她和郡主親近!
裴姝放下手,又閉上眼,她着實困得很,本想直接在周陽王府和周攸甯一道吃了飯午睡的,可又想到把裴文珺獨自撇到一邊不太好,索性就直接回府。
……
這會兒正是未初,鐘氏剛用過午飯。
裴姝回府先是去了趟正院,與鐘氏說了會兒話才又回她的毓和院。
“知冬,快讓小廚房做些吃的來。”裴姝餓壞了。
知琴叫人打來水給裴姝淨手,笑問:“姑娘怎麼上了半日學餓成這般模樣?”
她們都知道自家姑娘和宜甯郡主十分交好,周陽王府定然是虧待不了她們姑娘的。
“唉,一言難盡。”裴姝不想回憶自己被先生罰抄書的事,隻道,“叫廚房的人随便做兩樣端上來就行,我實在餓。”
還困,她想快些吃了快些補覺。
“好好好。”知琴笑着應了聲,又親自去小廚房吩咐遍。
知喜從後來端來些幹果糕點想給裴姝先墊墊肚子。
“姑娘,今日的先生嚴厲嗎?是不是頭發花白,胡須一把了?”
裴姝想到祁璟,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趕明兒帶你見了就知道了。”
很快,小廚房做的飯菜端上來了。
本是很餓的,可沒吃多少裴姝又覺得飽了。
飯後,她稍稍在院子裡走了會兒就回屋睡覺。
而另一邊,裴文珺卻是睡不着的。
她回府後便直接去了崇和院,将今日課堂上的事都同蔣氏說了說,當然,也包括裴姝上課不認真被先生責罰以及她陪着一起受罰的事。
蔣氏直誇她懂事,在心底又默默将裴姝貶了一遍。
直到蔣氏說有些乏了要睡會兒,裴文珺才離開崇和院又去了朝和院。
“女學中都有誰?你可結識了誰?”張氏迫不及待問。
“有郡主,有國公之女,還有将軍之女……”裴文珺一一說完,又道,“先生上完課,大家都走了,未曾有機會結識。”
張氏細細聽下來,暗道這女學果真沒白去,這麼多的貴女,随便交好一個都能得不少好處。
她倒也不急,隻道:“往後有的是機會。”
“嗯。”裴文珺點頭。
“下月你過生辰,我打算好好替你辦一場,屆時你給這些貴女們都送上帖子,借此機會,好拉近關系。”張氏琢磨着再以平涼侯府的名義邀請些勳貴太太才好,特别是家中有兒子的。
裴文珺這才想起,對啊,下月二十五便是她的十四歲生辰,再過不久,說不定她的親事就會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