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席迎忽略了他奇怪的比喻,隻約好明天一起去探望病患後,将人趕了出去,他現在還有其他事要忙,書房裡的那堆手模還不知道怎麼處理。
馮阿姨從樓上下來時抱着一箱子手模“屍體”,“怎麼沒留那孩子吃完飯再走。”
“甜點都吃撐了,哪還有肚子吃飯。”
馮阿姨看向桌面上的空盤子,笑着點點頭似乎對自己的手藝頗有些得意,目光移到箱子裡的碎片,她斟酌着最後沒多說什麼隻轉身去廚房做飯,将空間留給簡席迎。
随着人一個個離開這片空間,寂靜重新降臨,簡席迎走上前捏起一片碎片,冰冷的觸感、不再完美的形态讓他的心情極其糟糕。
這些可是他斷斷續續收藏了十年的珍品,每一件作品上的紋理走向、膚色深淺他都銘記于心。
破損的寶貝現在變成一堆垃圾,簡席迎的眸光越來越冷,希望佛祖能盡快超度吧,讓它好好忏悔自己犯下的罪。
第二天。
簡席迎開着導航先去了醫院,到的第一時間他沒直接進去,舉起手機将醫院的名稱清晰拍了下來,照片在相冊待了還不到一秒就同步發給了簡知節,軟件頁面沒有回複,但他知道他哥一定已經看到了。
他姿态輕松地往旁邊走了兩步,一直到樹蔭下哼着曲子給齊餘元發消息說自己在門口等他。
他可不會自己一個人上去,誰知道病房裡會不會有家屬或者公司同事,一想到要應付那些人就頭疼。
齊餘元給他回消息的時候已經在半路了,簡席迎收起手機靠在一旁柱子上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指間夾着一根準備點火的時,腦海中浮現了一些片段,拿着打火機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
簡席迎不耐地啧了一下,在背後的嘈雜聲中重重按了下去,随着一聲悶響,煙頭被點燃了,他瞧着那簇猩紅的火光終于露出這幾天唯一的笑容。
齊餘元沒耽擱太久,很快兩人碰面朝裡面走去,随之撲面的是屬于醫院的厚重消毒水味兒,市中心醫院裡面的病人人來人往,簡席迎拿着手機眯着眼盯着手機裡模糊的照片,好半晌才分清那幾個狗爬字寫的是603。
“哥,你來沒帶點什麼禮品嗎?”齊餘元瞧着他空落落的雙手,真誠發問。
四周不少來看望病人的手裡不是提拎着一袋水果就是什麼補品,隻有簡席迎穿着一身休閑服裝,不像來探病,更像是要去春遊一樣。
簡席迎收起手機,扭過頭看向他手裡提着的東西,燦然一笑,“這不是有你嗎,走吧,我下午還約了人打球。”
齊餘元嘴角略微抽搐,算是認了這茬,該他多嘴一問。
電梯裡面,人三三兩兩站着,正中間是個坐輪椅的男人,一條腿打了石膏,空間封閉的那刻,藥味沖破石膏直沖鼻腔。
簡席迎對氣味比較敏感,目光在那條腿上一晃而過,腳步微移與人拉開距離。
醫院的電梯有些老舊,電梯門關閉時有些卡頓,上升中不可避免地有些晃蕩。
灰白色的電梯頂端因為常年沒有使用内部漆層已經有些剝落,在空氣中呈現出黴菌般的枯黃。
連帶着角落的灰都彌漫出刺骨苦澀的藥味兒。
封閉環境内,燈光随着電梯微微晃動光線偏移,在那一瞬間簡席迎看見一道模糊的影子,靜靜站立在同一處空間内。
像是一團黑色線條堆出來的形狀,随着光線忽明忽暗,其他人沉默着,沒有一人注意到異常。
意識到這點簡席迎的左眼皮不受控地跳動了兩下,睫毛扇動間視線移到齊餘元身上,那人拿着手機正在玩單機小遊戲。
即使調低了音量,依舊能聽見從裡面傳出的叮鈴叮鈴的歡快配樂聲。
坐輪椅的男人低垂着腦袋,倦怠的臉上滿是困意,雙手搭在腿上毫無所覺。其他人也是一樣,不是盯着電梯廣告投放屏幕,就是拿着手機發消息,神色自然看不出一點異樣。
這些人都沒有注意到不合常理的冷,和搖搖晃晃總也到不了目标樓層的電梯……
情況變得越來越糟糕,随着黑影的出現難聞潮濕的藥味裡混上了血腥的腐臭,濕答答的散布在空氣中。
簡席迎輕輕晃了晃腦袋,胸腔被憋得有些難受,味道熏蒸着讓他有些頭暈,終于在他難受地想要嘔吐時,電梯在四樓停住,又上了兩個人,簡席迎不得不往後退了兩步。
腳底突然有一種黏糊糊的觸感,他低下頭掃了一眼,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電梯四個角落開始滲出黃色的渾濁液體,黏在鞋底動作中還能聽見液體黏粘的聲響。
他看着那不斷向中間擴散的液體,步子又朝中間挪了兩步。
這樣一來簡席迎就和影子的距離縮短了……
極低的溫度将人整個籠罩住,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雞皮疙瘩全都立了起來,生物本能不斷叫嚣着逃離。
簡席迎低垂着腦袋看着側邊電梯内張貼的科普,雙手貼在褲面手指止不住地摩挲。
他在緊張。
背後不斷冒出汗水,絲絲縷縷的黑氣飄逸着散到他面前,簡席迎始終當沒看見,心裡不斷默念着佛經。
額角的一滴汗順着太陽穴流向下颌角,在即将滴落時,隻聽滴地一聲電梯門在六樓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