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但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蘇如歌無意去探聽鐘粹宮的秘密,但還是聽到了一鱗半爪。
宮裡的主子要折騰一個奴才有的是手段,将人打死是最無腦最愚蠢的行為。高貴妃不算頂聰明,但盛寵多年,也不是沒腦子的女人。她性子清高,一慣是誰都看不上眼,脾氣也算不得很好,卻不是會打死人暴戾之人。
即便王義說鐘粹宮有個宮女血糊糊的被擡出去,蘇如歌也并未懷疑這宮女是被責打緻死,而是覺得另有死因。
第二次聽到這個宮女的消息,卻是從黃嫔處。黃嫔所居承乾宮與鐘粹宮近,她身子不好,一點聲音都能夠驚醒。
據黃嫔所言,宮女死的那一夜,鐘粹宮曾傳出過哭喊聲。喊聲隻有一陣,很快就消失了,顯然是有人捂了嘴。
“莫非那宮女真是被打死的?”陳常在好奇道。
“高貴妃脾氣不好,也不是沒有罰過奴才。但你見過哪個打奴才,卻把自己弄得下不得床?”蘇如歌搖頭道。
伺候的人都被打發到了外面,黃嫔歎了口氣,低聲道:“那聲響倒是與女人生産時差不多動靜。”
黃嫔是有過遇喜的,隻她的孩子沒過三個月就沒了,還因此落下了些毛病。
陳常在吃驚的地捂住了嘴巴。
聽到此言,蘇如歌倒有些明白了高貴妃這病如何來的。
高貴妃看着康健,其實身子骨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好。她這個人性子高,氣性小,加上宮裡的嫔妃少有蘇如歌這樣注意活動腿腳的,免疫力就不是很好,容易生些小毛病。
在重華宮時,高貴妃每年也要病幾次,隻沒有像黃嫔這樣幾乎丢了性命的大病過。因家世和得寵的緣故,高貴妃每次請的太醫還算靠譜,面上顯得比黃嫔康健些。但據蘇如歌所知,高貴妃有嚴重的痛經,這可能也是她得寵卻不曾有孕的原因。
用現代人的話來說,高貴妃是亞健康人群,容易生各類小病。這些病一般沒性命危險,但也折磨人。
前些日子,高貴妃借着身子有恙,招着皇帝時常去鐘粹宮。
宮裡的主位娘娘跟前都有官女子,簡而言之就是給皇帝準備的通房。皇帝這種生物,可不會委屈自己,莫說高貴妃,就是皇後身邊的宮女也不少沒碰過。想來是哪次高貴妃真的有恙,皇帝去時,給勾起了火,便收用了她宮裡的宮女。
高貴妃想要有個孩子,十年未曾如願,那小宮女卻一朝中獎,哪怕這孩子留不得,但能懷,就足夠讓高貴妃惱火了。本就積攢着一肚子火,還要給皇帝善後。這就罷了,宮女還沒熬過去。
這年代堕胎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如這類宮女有孕,在這特殊時期不能留,也不敢大張旗鼓讓太醫開藥。多半是會由太監總管督促着以劇烈運動甚至暴力揉腹促成落胎,實在不行才會開藥,其中兇險甚至在生産之上。
鐘粹宮就那點地方,那小宮女不拘住在配殿還是耳房,高貴妃都躲不過。想來是當時那宮女的死狀有些恐怖,高貴妃本就是憂慮多思之人,又沒有生育經驗,可不就是吓出病了。
“我說這些,就是給你們倆提個醒。”黃嫔按了蘇如歌的手,“别嫌我說話晦氣,你有了永璋,可得保重自己。前兩日在長康們遇到下學的大阿哥,這孩子啊,有娘的和沒娘的不一樣。”
“這算的什麼晦氣,若非貼心之人,姐姐怎麼會與我說這些。”蘇如歌可沒有那麼多忌諱。
黃嫔說是提醒蘇如歌與陳常在,實際上就是提醒她。從遷宮後,皇帝隻去過兩三次陳常在的延禧宮,可景仁宮卻是每月都要去的。許是離得近,遷宮後,皇帝到景仁宮的次數可不比鐘粹宮少,隻因都是下午小坐,倒也不算惹眼。
至于黃嫔,皇帝喜歡的是溫柔美人,而不是病人。黃嫔這病恹恹的模樣,皇帝也就是偶爾去探望一兩回,并不用想皇帝留宿的事情。
高貴妃這一病,到了年底才露面,加厚的妝容也沒能掩蓋其憔悴。難怪前陣子大家探病,高貴妃不肯讓人看。她那樣的性子,哪裡願意“情敵”瞧見自己憔悴狼狽的模樣。
隻既然能出門了,高貴妃這病也算過去了。
相較于去年先帝新喪,今年是新帝改元後的第一個新年,倒也沒有太過冷清。不能奏樂,但年夜飯還是擺了。
除夕年夜飯在末正開始擺,地點是乾清宮,這是後宮嫔妃極少能來乾清宮的日子。
乾清宮正中南向座北擺皇帝金龍大宴桌,左側面西座西擺皇太後金龍宴桌,東擺皇後金龍宴桌,下面東西兩側一字排下去是内廷主位宴桌。嫔位以上的娘娘單獨設一桌,而貴人常在則是兩三人一桌,另設陪宴若幹桌【注1】。
左為尊,而西側在皇帝之左,故此西側第一桌是高貴妃,東側第一桌為那妃,蘇如歌和黃嫔分别為西東二桌。金貴人是唯一的貴人得以獨坐西側第三桌,而海常在和陳常在則要拼桌坐東三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