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大夏最繁華的所在之一,這裡彙聚了南來北往的諸多商旅,不論是全國各地的土貢,還是域外名貴的奇珍,都能尋到蹤迹。
季明棠腦子裡已經想好了梅花香方最主要的材料。
她走進沿街的幾家藥鋪,鋪子老闆見她戴着帷帽,雖然衣裙素淨,料子卻皆是最上好的錦緞,自然不敢怠慢。
順利買到白沉香、丁香和檀香等幾味香後,已到了用午膳的時節。
西市之中,貨郎的叫賣聲不絕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幾乎要彙成一條長河。
“小姐,咱們可要回侯府用膳?”
白芷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家小姐身後,出聲問道。
季明棠扶了扶頭上的帷帽,本想颔首,忽然瞥到街邊有一棟富麗堂皇的酒樓。
樓層之間皆有飛橋明暗相連,雕梁畫棟,珠簾繡額。門首縛着的彩樓歡門上,行雲流水般的寫了幾個大字:绮雲樓。
正是用午膳的時辰,偌大的酒樓内卻門可羅雀,一樓大堂裡隻坐了寥寥幾個食客。
季明棠倏地頓住腳步。
剛才沒留意周遭的情形,她現在才發覺,自己來到了绮雲樓附近。
這間華美奢侈的酒樓,是母親留給她的産業之一。自打母親過世,便一直交給她生前極信賴的錢主管打理。
尤記得幾年之前,绮雲樓還是京城中生意最興隆的酒樓之一。她患病之後深居簡出,生意怎麼就到了如此冷清的地步?
季明棠蹙眉,從荷包中掏出一塊銀錠交給白芷,“不必回侯府了。白芷,你去绮雲樓中幫我買幾個酒菜過來……”
*
與此同時,绮雲樓三樓,一間清幽的雅室内。
寬大的桌案橫亘在雅室當中,面對面坐着的二人皆用面具遮住了五官。其中一人穿着缺胯袍,頭戴巾子,身量矮小;另一人則生得挺拔,雖然隔着面具,亦能覺出氣度不凡。
宋珩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的陳設。
據夏侯章在信中言明的線索,這裡便是私賣軍械的交易之地。
此處地點選得極妙,從外面看不過是一座平常不過的酒樓,進來後才發覺别有洞天。在鬧市之中與人洽談,就如同一滴水彙入了大澤,絲毫不會引人注目。
對面的牙人聲音略微沙啞,聽起來上了年紀。
“我們绮雲樓的酒最是聞名。敢問這位公子是想要蜀地的生春酒,還是從西邊來的蒲桃酒?”
宋珩微微一笑,“有沒有今歲新來的桂花釀?”
一來一往,都用上了交易時的行話。在绮雲樓交易軍械的暗語裡,桂花釀便代表着“鐵火/炮”。此物用生鐵鑄成,厚有二寸,爆炸時聲音大如霹靂。[1]
“自然是有的,”牙人的語氣更殷勤了些,“我們家的桂花釀清冽香醇,隻是不知您是從何處得知……?”
幹他們這一行買賣的,大多都靠相熟的老客人照顧買賣。若是有新客人來訪,自然要問清楚對方是從哪裡探聽的消息。
青年垂眸輕吹了一口茶湯,按照夏侯章在信中寫過的話術交代了過去。
茶葉在茶盞中不斷沉浮,牙人的态度則愈加熱烈。
半刻鐘後,兩人便這樣敲定了一樁買賣。
塵埃落定,兩位美姬抱着琵琶徐徐走出,須臾之間,柔婉的奏樂之聲便充斥了不大的雅室。
宋珩對舞樂毫無興趣,随意從窗棂邊向下望去,竟看見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季明棠身邊那個名叫白芷的小丫頭,正手提食盒,邁步從绮雲樓的大門出來。
她走了短短兩步路,便上了不遠處的一輛馬車。剛好此時有風經過,吹起馬車的簾子,隐隐露出裡面一片素色的裙角。
對面的牙人仍在絮語,宋珩的思緒卻飄到了别的地方。
不同于樊樓、潘家園子等老字号的酒樓,绮雲樓建起來的年頭尚短,來曆也頗為神秘,衆人隻知道主家姓林,其他的卻一概不知。
若他沒記錯的話,季明棠的母親,那位在京中有着頗多産業的神秘富商,也是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