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好言無用,沙匪首領也不想再談下去,雙腿一夾馬腹,以他揮舞着彎刀作為号令,沙匪們迅速糾集成隊沖鋒而來。
護衛隊也非無名之輩,曆時将埃赫那頓保護起來。
納克特敏瞳孔一縮,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發難。下意識擡手劍刃迅速擋下迎面劈來的一刀,随後他咬牙發力,左手抽出懷中暗藏的匕首,狠狠刺在沙匪柔軟的頸窩。
溫熱的鮮血随之噴濺出來,落在他的面容上。納克特敏卻不甚在意,就勢抽劍調轉馬匹,反手砍下了另一個向阿蘭珂和帕伊爾直奔而去的沙匪頭顱。
阿蘭珂此前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大腦中思緒萬千,四肢一時卻動彈不得。她隻是直直盯着那骨碌碌滾到馬匹腳下的頭顱,連尖叫也發不出來。
因此受驚的馬兒難以控制,帕伊爾又上了年紀,用盡力氣也不過勉強維持住兩人的平衡,幾番險些就要雙雙摔落下馬背。
埃赫那頓側目看來,見到明顯被吓壞了的阿蘭珂,心中一緊,再也顧不上其他,焦急地對帕伊爾道:“老師,把阿蘭珂交給我吧,您先保重自己。”
帕伊爾本想拒絕,但她實在沒有多餘的氣力看顧阿蘭珂,又見埃赫那頓神情嚴肅,故而颔首道:“好。”
阿蘭珂被扶坐到埃赫那頓身前時才算回神,青年身上獨有的草木香氣是令人安心的溫煦,寬闊的懷抱從容将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注意到阿蘭珂的異動,埃赫那頓沒有過多詢問,也沒有解釋。他的手遮蓋在阿蘭珂的雙耳上,低聲對她道:“閉上眼,别看。”
青年手掌寬厚溫涼,掌心因常年持劍握弓而有一層薄繭,觸及皮膚時微微酥癢。
阿蘭珂依言閉上雙眼,黑暗鋪天蓋地襲來,刀劍沒入血肉的悶響被隔絕在外,她所能感受到的隻有身後埃赫那頓平靜沉穩的心跳。
她似乎也被感染,急促躍動的心髒逐漸穩定下來,緊皺的眉頭也随之趨于平緩。
不知過去多久,阿蘭珂感覺到埃赫那頓移開了手,但觸感卻還殘存在柔嫩的皮膚上。
呼嘯凜厲的風聲重新灌入兩耳,沒有刀槍劍戟相交碰撞的金屬脆響,隻有納克特敏略顯疲憊的話音:“殿下,匪徒共十七人,死十三人,活捉四人。我方有三位衛兵受傷,并無死亡。”
“很好,”埃赫那頓勒住馬缰,方才面對阿蘭珂時的溫柔蕩然無存,冷漠地發話,“把人盯緊了,不允許他們借機自盡。留待返回王城,交由西底比斯神廟進行審判,務必斬草除根。”
被麻繩困禁跪伏在埃赫那頓面前的幾個沙匪終于知道自己招惹了怎樣尊貴的人物,顫抖着身軀想要告饒,卻被破布堵住口腔,隻能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聲。
埃赫那頓皺了皺眉,對這堪稱噪音的咕哝感到厭煩,擺手示意身側的侍衛将人帶到隊伍後看押。
叮囑完,埃赫那頓重新看來,卻見納克特敏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執着地盯着眼前被他穩妥護在懷中的阿蘭珂。
埃赫那頓對納克特敏近乎直白的眼神不算通融,冷聲發問:“納克特敏卿還有什麼要說?”
納克特敏也覺察到阿蘭珂一直沒有如常直視他的雙眼,他後知後覺想到自己臉上猶帶的污血,下意識想要擡手擦拭,又顧念着埃赫那頓而硬生生止住動作。
“殿下,”納克特敏微微彎下腰,聲音不卑不亢,“阿蘭珂身份不高,方才是沙匪突襲而事急從權,如今再與殿下同乘,恐有不妥。”
埃赫那頓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納克特敏,沉寂無波的視線寸寸掃過,最後倏然輕笑一聲:“你說得對。”
接而他話音一轉,依舊是似笑非笑的微妙口吻:“隻是方才帕伊爾老師也因沙匪受驚,我依老師囑托,攜她繼續前行,應也并無不妥。”
納克特敏垂放在腰間的手動了動,并未立即作答,而是重新看向了驚魂甫定的阿蘭珂,輕聲道:“烏赫雅,你願意跟我走嗎?”
紅發青年滿身鮮血,望向阿蘭珂的琥珀色眼瞳異常明亮,咬重字音又重複了一遍:“你願意嗎?”
年少時的乳名被再次提及,像是納克特敏的有意提醒。他左手握劍柄觸及沙地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而後右手擡高以便她借力躍下。
身後埃赫那頓落注的目光同樣尖銳逼人,阿蘭珂深吸口氣,終于在幾番掙紮後作出決定,翻身躍下馬背。
她踉跄幾步站穩身體,握住納克特敏遞來的手,啞聲對埃赫那頓道:“先前麻煩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