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宇一陣風似的來,又一陣風似的離開,走前還接了個電話:“今晚去哪裡吃啊?又是燒烤,我都快被孜然腌入味了……”
溫頌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才回過神來。
這公司,從上到下,都好奇怪。
他準備放棄簽約,轉身拉開樓梯間的門才想起來——通話還沒結束,他連忙把手機舉到耳邊,“先生,抱歉剛剛有人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
溫頌以為周宴之在忙其他事,等了一會兒,正猶豫要不要挂斷時,聽到周宴之說:“和新同事熟絡得很快。”
周宴之平靜地說了個陳述句,但溫頌覺得他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高興。
“我剛剛才認識他。”
“項目組裡就你們兩個人?”
“我不知道,我……”溫頌猶猶豫豫,“先生,我還是不去雲途了。”
“為什麼?”
“會影響到您。”
“我已婚這件事是公開的。”
溫頌心想:可我不是公開的啊。
要是被别人知道,周宴之和一個無父無母、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人結了婚,别人會怎麼看待他?會不會在背地裡笑話他?
溫頌越想越後怕。
“小頌,我隻是一個普通商人,沒有厲害到你要到處避嫌的程度。”
周宴之讀懂了溫頌的心事。
他歎了口氣,溫頌聽出了無奈。
兩個人沉默了很久,溫頌忽然有了決定,壯起膽子問:“先生,我去你那邊,你會不開心嗎?”
每天從早到晚都看到我,會煩嗎?
萬一關系曝光,會讨厭我嗎?
“不會,我很歡迎。”
短短六個字,像一劑強心針,溫頌忽然就有了信心,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
先生說的是,我很歡迎。
不避嫌,不讨厭,而是歡迎。
他不去雲途,倒辜負了先生的期待!
他對着電話發誓:“我會好好工作的,先生,我一定配合小組完成好項目!”
他鬥志昂揚,聲量都擡高了。
周宴之在那頭輕笑出聲。
溫頌兩頰绯紅,越想越興奮,“那我明天就和學長一起去雲途報到!”
電話那頭沒了聲。
正好劉沁出來找溫頌,溫頌匆忙挂了電話,回到會議室。
他把協議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終于小心謹慎地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好啦,合作愉快。”劉沁朝他伸手。
溫頌愣愣地伸出手,“謝謝。”
“不,應該是我們謝謝你。”
“啊?”溫頌不理解。
劉沁語焉不詳,隻朝他眨了眨眼,“走吧,我帶你去見見小組的成員。
“這一次的外派小組有三個人,這是餘正凡,餘哥。”她走到一個中年男人面前,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鏡,穿着灰白條紋的沖鋒衣,看着憨厚老實。他特意起身朝溫頌伸手,笑着說:“你好,叫我老餘就行。”
“餘哥好,我是溫頌。”
“餘哥是這一次外派小組的組長,到時候的具體工作分工,你就聽他安排。”
溫頌點頭。
“還有一個是……謝柏宇呢?”
餘正凡說:“不知道,是不是下樓買咖啡了?”
話音剛落,謝柏宇就拎着咖啡回來了,用胳膊肘抵開玻璃門,自說自話道:“來來來,明天就要去雲途了,這應該是夏天到來前最後一次給我親愛的沁姐買咖啡了。抹茶拿鐵,沁姐的最愛;冰美式,餘哥一成不變的最愛,還有我們的新同事,小溫學弟!”
“巴旦木拿鐵,怎麼樣?”
溫頌不好意思接,可謝柏宇強行把咖啡塞到他的手上,“學弟,别客氣。”
劉沁笑着說:“他就這樣,有點自來熟,多相處相處就好了,人是個好人。”
經過劉沁的介紹,溫頌這才知道,餘哥是幾年前因為身體不好,從大廠辭職出來的,後來年紀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進了培勝做外包,他工作認真負責,但性格有些悶,不愛和人說話。
而性格開朗的謝柏宇從畢業之後就一直在培勝工作,因為他是經理的外甥。
雖然是業内排斥的外包,但在舅舅的公司裡,他自由輕松,不受人管束。
旁人起初忌憚他的身份,對他敬而遠之,可相處一段時間就會發現,這少爺……還挺讨人喜歡的。嘴甜,細心,效率高不抱怨,還經常當散财童子,請客吃飯買咖啡。
這樣的性格,誰不喜歡呢?
“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劉沁說。
謝柏宇聽見了,笑着接了句:“那必須的,小溫你是omega?”
“是。”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可愛?”
溫頌呆住,劉沁朝謝柏宇的肩膀推了一把,使了個眼色:“别逗他。”
謝柏宇笑了笑。
溫頌找了個機會,去茶水間吃了鋅片,回來的時候餘哥已經開始安排分工了,他立即坐下,認真聽講,仔細記錄。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
快下班時,謝柏宇問他:“學弟,住哪裡?我開車送你吧。”
溫頌站在窗邊,餘光瞥到樓下停着的黑車,是黃師傅的車,他對謝柏宇說:“我住的離長融大道不遠,坐地鐵回去就好,謝謝學長的好意。”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
謝柏宇的視線總是在溫頌的臉上逗留,像是琢磨一道題,反複地看。溫頌不習慣這樣直白的目光,低頭轉向别處。
“學弟,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謝柏宇明明要去地下一層,卻跟着溫頌走出來,“你是不是參加過募捐活動?”
溫頌很是驚訝:“是大一……”
“當初是不是你抱着募捐箱,一路追着我,追到圖書館,給我講道理?”
時間、地點、人物,幾個要素一經對上,記憶就開始倒帶。
回到四年前的飄雪冬天。
那時候溫頌進了斐大的志願者協會,協會給福利院的孩子募捐,這種事,受過益的溫頌當然沖在最前面。冬天寒風蕭蕭時,他穿着羽絨服,抱着碩大紅色募捐箱,穿梭在下課的人群中,請求大家踴躍獻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