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謝柏宇就在其中,下了課準備和室友一起去圖書館,看着志願者協會發的募捐宣傳單,冷嗤道:“天天搞這些,究竟能幫到誰?也不知道最後會進誰的口袋。”
一旁的室友也說:“是啊,都這個年代了,哪兒來那麼多孤兒?”
溫頌聽見了,沖到謝柏宇面前:“能幫到的!真的能幫到!”
謝柏宇吓了一跳。
“我知道很多人不信任慈善機構,但是請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在努力幫助别人的人,真的有很多孩子需要幫助。”
室友覺得這男孩好奇怪,連忙拉着謝柏宇往圖書館的方向走。
結果溫頌一路追過來:“我不是要你們捐款,我隻是想說,這個年代了,孤兒還是很多的,隻是你們接觸不到。他們大部分都是天生殘疾,有眼盲的,有腦性麻痹,全身上下隻有腳能動,他們一出生就被父母遺棄,生活不能自理,沒法上學讀書——”
室友給謝柏宇使了個眼色,心想:這小孩也有病吧,追着我們說什麼說?
溫頌抱着笨重的紅色募捐箱,跟在謝柏宇後面,語氣堅定,“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壞人很多,有警惕心和防備心是正确的,但是請你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真誠和善意。有人被溫暖過,有人永遠感激。”
謝柏宇看他的眼神有了變化。
溫頌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我真的不是要你們捐款,真的,我就是……想解釋。”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溫頌覺得自己有些激動了,臉騰的一下紅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轉身往回走。
謝柏宇喊住了他,“學弟,我沒現金,掃碼行嗎?”
溫頌愣住。
謝柏宇掃了募捐箱側面的二維碼,捐了兩百塊,然後和室友進了圖書館。
“後來……”
謝柏宇看着溫頌的臉,說:“我每個月都往慈善總會捐錢,因為你。”
溫頌怔然。
大一和大四的溫頌沒有太多變化,還是稚氣未脫的樣子,不過臉色更加紅潤。
“沒想到又見面了。”
溫頌從早上開始就有點怵謝柏宇,直到此刻才完全接受他,笑着搖了搖頭:“不是因為我,學長,你本來就是一個好人。”
好人這個詞聽着敷衍,但從溫頌嘴裡說出來就顯得很真誠,謝柏宇欣然笑納。
“要我送你去地鐵站嗎?”
溫頌用餘光瞥了一眼黃師傅的車,連忙搖頭,“不用了,我走過去就好。”
“那好吧。”謝柏宇微微俯身靠近溫頌,他笑起來眼尾上翹,像小鈎子。
“學弟,明天見。”
溫頌抿唇笑:“學長明天見。”
他一直看着謝柏宇走進電梯,才松了口氣,跑向等待已久的黑車。
“抱歉啊黃師傅,我——”
後半句卡在喉嚨口,人也僵住。
他看到周宴之坐在後排。
“先生?”
周宴之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端坐在後座,幾乎和黑色車壁融為一體,溫頌莫名發憷,惴惴不安地探身進來,貼着車門坐下。
他微微側過臉,偷瞄周宴之。
周宴之手裡拿着一份文件,緩緩翻了一頁,對他的出現毫無反應。
溫頌把書包拿下來,放在腿上,半晌才敢開口:“先生,您怎麼來了?”
周宴之合上文件,“順路。”
他的聲音不冷不熱,溫頌覺得難過,明明上午還說歡迎,下午就隻是順路了。
兩個人之間隔着天塹。
溫頌望向窗外。
黃師傅從後視鏡打量着後面的光景,忍不住打圓場:“小溫先生,第一天上班感覺怎麼樣啊?辦公室大不大?”
溫頌坐直回答:“挺好的,不過我不是在這裡上班,要外派出去三個月。”
“是不是要去雲途啊?”
溫頌驚訝,“黃師傅怎麼知道?”
“周總交代了,以後我每天八點半到家門口接小溫先生上班。”
“不用——”
溫頌還沒拒絕出口,黃師傅就自顧自地說:“從華庭别院到雲途不到四公裡,哪怕再堵車也就二十分鐘,小溫先生以後每天早上可以舒舒服服睡到八點鐘。”
溫頌擺擺手,“真的不用。”
“怎麼不用?”黃師傅瞟了一眼後視鏡,想了想,又說,“是周總特意交代的。”
溫頌于是望向周宴之。
周宴之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像一尊俊美無俦的石雕,溫頌不敢直視,想了想還是拒絕:“黃師傅,我還是——”
“讓黃師傅送你。”
周宴之用一句話結束了溫頌和黃師傅的來回拉扯,他的命令不容置喙。
溫頌瞬間噤了聲。
氣氛又冷下來。
黃師傅見狀再次圓場:“小溫先生,剛剛站在樓下和你聊天的男孩是誰啊?”
“是同事,他也被外派到雲途了。”
“看着年紀不大。”
“比我大兩歲,是我同校的學長。”
黃師傅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周宴之,他神色平靜,翻看文件,好像全然不在意。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黃師傅咬咬牙,又問溫頌:“原來是同校的啊,我看你……你們相處得蠻好,還有說有笑的。”
溫頌腼腆回答:“剛剛才知道我和學長四年前就見過,還挺有緣的。”
“這麼有緣啊……”黃師傅拖長了尾調,又問:“那他知道你已經結婚了嗎?”
溫頌連忙搖頭,“我沒有說。”
結婚怎麼能随便告訴别人?而且他是沒畢業就結婚,别人會說閑話的。
黃師傅更着急了,“他沒看出來嗎?小溫先生你沒戴結婚戒指嗎?”
“沒,”溫頌摸了摸手指,笑着問:“誰會每天都戴着結婚戒指?有點奇怪。”
話音未落,餘光瞥見一抹白光。
他轉過頭,看到周宴之左手無名指上的單鑽白金婚戒,在昏暗車廂裡格外亮眼。
“……”
他好像沒注意到,周宴之從領證那天起,就一直戴着婚戒,很少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