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不高,恰好隻有她身邊的于念能聽的清清楚楚。
李氏惡鬼張嘴似的,聲音寒風入骨般灌進于念的耳朵裡,“人家秀才嫌你貴不要你,看來你注定是當婊-子的命。”
李氏之前就給于念說過親,可惜要價高,加上于念是個啞巴,對方猶豫兩天後果斷選擇了放棄。
村裡讨生活的,媳婦光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有什麼用,好不好生養,聘禮貴不貴才更要緊。
往昔說過的這些親事裡,褚休是所有人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也是最斯文最有禮的。
于念能感覺褚休看過來的目光坦蕩幹淨,不像之前那些人,目光舌頭般恨不得在她身上臉上舔-舐,讓她覺得粘膩惡心。
如今見褚休那邊想要放棄,于念麻木的心都跟着緊了緊。
她眸光輕顫,手指握緊鐵鍬把手,用盡畢生勇氣,逼着自己擡起臉,用怯生生的怯懦目光,看向褚休。
眼前的棗紅色衣袍的人像是冬日暖陽,似一縷溫暖又幹淨的光。
于念心尖顫動,唇瓣抿起,朝着褚休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萬一,萬一褚休願意呢。
于念知道自己臉好看,此時更是無比慶幸素日裡被她視為負擔的美貌,在今日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就算褚休不願意,于念也想擡起頭大大方方看一眼這抹棗紅色,順便感謝對方剛才扶了她一把。
她的人生底色盡是灰暗,今日才見到别的色彩。
于念的目光看過來,看得褚休心尖一酸。
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在此刻多少有些說不出口。
褚休率先别開視線,“我再想想。”
從于家村回去的路上,褚休安靜的搓着自己的袖筒,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蹭了一點墨迹,先前都沒發現。可墨迹已經染了上去,怎麼都搓不掉。
周三姐瞧着褚休的神情,礙于身份不好說話,便用眼神示意周氏問問。
周氏清咳兩聲,軟着嗓音問,“秀秀,你覺得于姑娘長得怎麼樣?”
她這麼一問,褚休滿腦子裡都是于念擡臉看自己時绯紅的眼尾跟濕潤的眼,“好看。”
再多的詞藻最終都隻能歸為“好看”二字,因為對着于念那張清麗絕塵的臉,她空白的腦海裡能想起來的隻有這兩個字了。
“完了,你要是寫篇文章誇她,這事我覺得還能周旋,你一說好看,我就知道你栽進去了,”周氏歎息妥協,“怪不得于家姑娘這般顔色遲遲沒說人家,原來是等着出價呢。”
褚休臉有些熱,偏頭看周氏,眼睛亮亮的。
她不僅覺得于家姑娘好看,也覺得于家姑娘可憐,既好看又可憐,惹得她更難放下。
周氏,“……”
褚休還給自己扯了個大旗,“如果非要娶一個回來解決榜下捉婿的麻煩,我覺得于姑娘挺好的。”
于姑娘想嫁,她也想娶,剛好一拍即合。
周氏對上褚休的臉,心情複雜,說不出的心疼。
褚休之前不願意娶妻哪裡是不喜歡女子,她分明是怕連累人家,如今這遇到好看的合适的,馬上就松口了。
周氏看向周三姐,“三姐,你去周旋周旋呢。秀秀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左右都是要娶個妻子回來。就于家那情況,秀秀娶于姑娘簡直是救她于水火中,她定會感念在心,不會往外多說秀秀的事情。”
就算做不成和諧夫妻,那也是救命恩人,往後搭夥過日子總是可以的。
尤其是難得褚休點頭娶妻,滿足她一次又怎麼了。雖說褚休女扮男裝一事欺瞞了于家姑娘,可如果不嫁給褚休,于家姑娘就要被李氏賣進窯子裡了。
這麼一想,周氏心底對于家姑娘的那點愧疚頓時淡了不少。
褚家這邊敲定主意後,剩下的全靠周三姐去跟于家談。
夜間入睡,褚休解開衣帶,低頭看着身前的束帶時才想起來一件事情。
她是女人這件事,要不先緩一緩再跟于家姑娘說呢?
可萬一于家姑娘催着要……
褚休從床上坐起來,開始琢磨起大嫂說過的話——
又不是沒有手跟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