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蒙感到很無奈。
沒錯,确實是他和西裡斯一起制定的“救人為主,但以攻代守”的作戰計劃,也确實是他倆都同意了“虛張聲勢,迷惑敵人;拖延時間,等待友軍”的主要作戰思想,但真正執行起來的時候……也沒人告訴過他,掠奪者風格的虛張聲勢就是指他們兩個人先把對面九個人通通揍一頓,然後大肆嘲諷他們都是廢物啊!雖然西裡斯的确很強,一出手就廢了對方兩個戰力,但剩下的人數對比到底哪裡樂觀了?!
“你們還挺有自信的,居然敢主動過來找死,”西裡斯擡了下眼睛,淡淡地掃視了一圈圍攏過來的敵人,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兩個最強的戰力都倒了,你們要是抱緊了自己那根小木棍掉頭就跑,我還算你們識時務。”
艾德蒙:“……”好的,他還是低估了西裡斯的嚣張程度。
這世上估計沒人能忍得了己方在七對二的絕對優勢下還被敵人這麼諷刺。隻見埃弗裡當即怒極反笑,“布萊克,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能自吹自擂的人——你以為你的大話很高明嗎?随随便便就能離間我們了?我看你倒是演了一出很感人的愛情故事啊——作為純血叛徒的布萊克少爺,竟然願意為了一個髒兮兮的泥巴種,單槍匹馬地闖進敵營——”
西裡斯驚奇地說,“不然收拾你們這幫烏合之衆,我還能拉掠奪者全體過來?我可丢不起這個人……再說了,艾德蒙,他們這麼無視你,你就不打算說點什麼?”他說到一半突然禍水旁引,帶着一絲挑事兒的笑意看向了艾德蒙——他可還記得這家夥之前罵他的時候有多伶牙俐齒,現在倒想站在後面躲清閑了?他想得美!
“……我還是不說了吧,”艾德蒙本來好好地充當着背景闆,結果猝不及防地被拖進了這場口水戰裡,對上西裡斯晶亮的眼眸後,隻好心平氣和地歎了口氣,“他們不是把我當成了你的一匹馬嗎?我要是突然說話,再吓到他們怎麼辦?”
埃弗裡、高爾:“………”
西裡斯頓時肆無忌憚笑了起來——他就喜歡艾德蒙這一點,無論别人說什麼都敢接,一點都不會覺得被傷了自尊。也正是因此,經常會産生一些出其不意的效果——艾德蒙輕松的口吻顯然激怒了對方,大個子高爾把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你這個玷污了‘克拉布’姓氏的小雜種——”
“你這條把文森特·克拉布當成女主人護着的看門狗。”西裡斯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可惜他這話繞着彎子罵了三個人,巴裡·高爾根本就沒聽懂……埃弗裡看了看身邊滿臉困惑的蠢貨隊友,簡直恨鐵不成鋼,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了不屑的表情說,“老實講,布萊克,我還以為你挑選跟班的眼光能高一些呢。而不是什麼麻瓜和啞炮生出來的殘次品主動貼上來,你都願意要——”
艾德蒙好心地提醒他,“可是你‘精心挑選’的手下已經躺了兩位,負傷六個啊。如果你隻會根據血統來判定一個人的價值,那你自己就該給西裡斯行個屈膝禮什麼的——”
“我給他行禮!?我也是‘純血二十八聖族’之一!”埃弗裡當即對他怒目而視——他生平最以血統為傲,怎能想到會被一個低賤的雜種看輕,一時間連嘴唇都氣得發抖,“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大放厥詞……?克拉布家族之所以衰落,還不是因為出了一堆你祖上那種天生殘廢的肮髒啞炮?而‘埃弗裡’的姓氏綿延至今,仍然純潔無瑕、熠熠生輝——”
西裡斯如銀鈴般清脆地笑了一聲。
“‘熠熠生輝’?我記得三十年前的老埃弗裡就和妖精們賭光了家産,全靠躲在神秘人的袍子後面,四處搶劫麻瓜出身的巫師,才沒讓一家人淪落到街頭要飯的地步。”西裡斯抱起了雙臂,懶洋洋地給艾德蒙解釋說,然後故意看了看後面那幫低年級的斯萊特林們、又轉頭朝他挑了挑眉,給他使了個眼色。艾德蒙立刻心領神會,和他一唱一和起來,“啊,這我就明白了,難怪他這麼急着要‘食死徒預備隊首領’的位置,原來是礙于經濟狀況,想要盡快子承父業?”
“一派胡言!我當然是出于對黑魔王的忠誠,為了早日實現純血巫師們至高無上的理想!”埃弗裡直覺不對,急急地想要打斷他。但艾德蒙憐憫地對他笑了笑,“是嗎?那麼給你下達這個任務的穆爾塞伯也是這麼想的?”
“當然!他說我們應該團結起來——你怎麼知道穆爾塞伯參與了?”埃弗裡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等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蠢話之後,表情頓時凝固了一瞬。在他們身後,有竊竊私語聲響了起來——果然,穆爾塞伯并不是在到達這裡之後憑空消失的,而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大部分人知道他的存在。艾德蒙心中的猜測得到了驗證,試圖再跟西裡斯交換個眼神,但沒想到西裡斯對他相當放心,這時已經退到後排擺好了看戲的架勢,見到他目光轉來,便向他無辜一笑,借着抱臂的姿勢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大概是“你加油!我看好你”之類的意思……
這位同學是不是太會偷懶了一點?艾德蒙很想扶額,然而周圍的敵人還在虎視眈眈,他便無奈地上前了一步,擋住了西裡斯不斷向左方鐘樓打量的小動作,然後面不改色地說道,“所以穆爾塞伯他人呢?他指使你留在這裡組織對同學的恐怖//襲擊,自己卻不知道躲到了什麼地方去,你不會以為這是器重你吧?”
“……這裡的事本來就和穆爾塞伯沒有關系!”埃弗裡在權衡利弊之後,最終咬牙吼道,“他隻是過來交流一些純血理念,告誡我們斯萊特林人應該一緻對外——”
西裡斯終于找到了機會,把他最開始那句嘲諷見縫插針地還了回去,“埃弗裡,我就沒見過像你這麼愚蠢、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的人。”
“我同意。一個人可以頭腦簡單,但是簡單的人還是少做惡事比較好,否則不一定會掉進哪個坑裡,”艾德蒙也跟着歎了口氣說,“我看你根本就沒明白自己處在一個什麼樣的境地裡——竟然還指望穆爾塞伯會護着你?他之所以躲在幕後操控你去做事,就是因為無法估計自家挑起的内鬥會導緻什麼後果,才要推個炮灰出去替他探路。一旦神秘人、其他純血家族和鄧布利多的反應都符合他的利益,他自然要跳出來攬取功勞;而一旦局面失控,他随随便便就能把你抛出去吸引火力。從頭到尾,都是你承擔了最大的風險,可你又能得到什麼呢?幾句無用的美言,一個隻會利用你的盟友——”
然而埃弗裡“哈”地冷笑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種既狂熱又輕蔑的神情,“你這種赫奇帕奇出來的軟蛋慫包知道什麼?認為互相利用的關系是罪惡的,本就是僞善者用來洗腦大衆的說辭!人與人之間的一切關系本質都是相互利用,區别隻在于你有多少價值,又能從别人那裡交換到多少價值——如果世上不存在這種交易,才是早晚要完蛋!”
“……你是想說,埃弗裡家會完蛋。”艾德蒙用陳述句說道,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當他放下手的時候——埃弗裡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他的眼裡浮現出了很多複雜的情緒,有譏諷、憐憫、理解……甚至是自嘲,“一旦沒有了利益交換,世界就會一成不變。在出生時沒有掌握大量資源的人,注定一輩子也翻不了身……所以你巴不得自己成為一把有利用價值的尖刀,握在誰手裡不要緊,但起碼有人握着,才有機會揮出驚豔的一刀,使你的家族重新進入大衆的視線。”
“……”埃弗裡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被他随口道破,剛才醞釀好的長篇大論便卡在了喉嚨裡,一時間不知道該咽該吐,表情精彩紛呈。連西裡斯也略顯疑惑地看了看艾德蒙,眨了眨眼睛。艾德蒙反而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用平靜極了的口吻說道,“埃弗裡,你真可憐。”
“别人不屑一顧的垃圾,都被你當成了來之不易的機會。但你想過沒有,垃圾之所以是垃圾,本身就是有毒有害的,才會遭人嫌棄。你真以為去掉家世背景的因素之後,雷古勒斯不如你嗎?你真以為穆爾塞伯選擇你做校園裡的代言人,是因為看重你的能力嗎?他就是吃定了你最迫切、最愚蠢、最沒有自知之明,以為自己能把利益吃進去、陰謀打回去——實際上呢,不管你想要做什麼,你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注定了是他一面天然的盾牌,是局勢變化時第一枚被放棄的棋子。”
低年級的斯萊特林們開始交頭接耳,埃弗裡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樣跳了起來,火冒三丈地吼道,“你閉嘴!……又是離間計,哈?以為我是傻瓜嗎?三言兩語就會上你們的當?……”
“對,我是在離間你們,我是在誅你的心,但這不代表我說的不是事實,”艾德蒙不急不躁地說,他冷靜的聲音就像一條雪水化成的河流,不管斯萊特林們想不想聽,都不可阻擋地淌進他們的耳朵裡,留下微微寒意,“畢竟實話永遠比危言聳聽更具有說服力。難道你在答應穆爾塞伯的時候,心中就沒有過疑慮?難道你就沒有思考過,為什麼埃弗裡家作為神秘人最初的班底之一,如今卻要靠穆爾塞伯的認可才有事可做?你真的不明白嗎,不是你缺少展示自我的機會,而是以你和你父親迄今為止表現出來的能力,根本就沒人看得上你們,除非需要你們做一塊犧牲掉也無所謂的踏腳石——”
“我讓你閉嘴——!你以為你是誰——!?今天這個地方,隻有你們三個會成為我獲得黑魔王賞識的踏腳石!”埃弗裡意識到不能再聽下去了——不管是出于心事漸漸被挑明的惶恐,還是出于對他們拖延戰術的擔心——總之他揮舞着魔杖,咆哮着撲了上來,“小雜種,當你的命成為我的功勳之後,你願意怎麼說都行——粉身碎骨!”
他決定動手的時候還是很幹淨利落的,可惜艾德蒙和西裡斯早有準備。隻聽“當”地一聲,咒語卷起的勁風被他倆早早布下的統統加護咒攔住,三人落腳的位置瞬間浮現出一個堡壘般的透明防護罩,在爆炸波的沖擊下漾起了淺金色的漣漪。戰鬥就此打響,場面頓時變得混亂起來,高爾一臉狀況外地舉起了魔杖,有幾個機靈的小斯萊特林已經念出了咒語。防護罩仿佛被疾風驟雨吹打了一遍,光芒漸弱,但艾德蒙的聲音清晰如常,“你們會後悔的。我來之前就讓人通知了教授。你們會被封鎖在這裡,知道成為棄子是什麼感覺——”
防護罩碎了,艾德蒙的演說也随之中斷。在他修補破損處的時候,西裡斯的杖尖瞄準了埃弗裡——
埃弗裡瞳孔驟縮,前撲的勢頭生生止住,先給自己套了兩層鐵甲咒。西裡斯忍不住笑了一聲,魔杖輕盈地一挑,卻沒有咒語發出,似乎在耍他玩——埃弗裡低頭看了看完好無損的自己,剛要惱羞成怒,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咕咚咣當”的巨響,就像有個人連滾帶爬地摔下了樓梯!
鐘樓樓梯口的位置憑空冒出了兩截肌肉結實的腿,埃弗裡顯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猛地變了臉色。但西裡斯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機會,一個書包随着他上挑的杖尖騰空飛起,艾德蒙迅速轉身劈出了切割咒!他的書包壯烈犧牲,裡面的墨水瓶炸了個滿天飛雨,墨迹中間瞬間顯出了一個趴在地上的透明人形,黑色墨水順着那人裸露的小腿和鞋底滴滴答答地流淌下來,把他的位置暴露無遺。
事先毫不知情的高爾和低年級生們看呆了。
“抓到你了,穆爾塞伯,”在一片面面相觑的沉默中,西裡斯輕快地笑了起來,意氣風發地說,“喜歡我施在樓梯上的迷惑咒嗎?它會更改你對樓梯高度和級數的認知……不過你也挺能忍的,被艾德蒙罵了這麼半天,還能縮在龜殼裡一動不動。”
——從一開始,他倆就判斷出穆爾塞伯根本沒有離開現場,而是一直站在埃弗裡頻頻投去目光的鐘樓之上!所以救人計劃最大的難點也不是怎麼在九個敵人面前自保,而是從偌大的鐘樓上揪出那個随時會射出冷箭的隐形人!
“你該看明白了吧,埃弗裡?穆爾塞伯是不是告訴你,他會在旁邊監督事态的發展,幫助你挑選忠心耿耿的隊員?”艾德蒙沉聲說道 ,表面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其實為了激将、離間和拖延時間,已經說得口幹舌燥了。西裡斯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他回以一個無奈的眼神,但聲音聽起來依然平和而沉穩,“但事實怎麼樣呢?真正出事的時候,他連自己的謀算敗露都不在乎,隻想着偷偷溜走,生怕被教授們抓個現行——”
事實勝于雄辯。埃弗裡看着在地上蠕動的透明人形,臉上盛怒的表情變了幾變,終于後知後覺地露出了一點茫然。這時那兩段小腿卻突然縮回了隐身衣下,幾乎消失了蹤迹,隻有兩個大大的黑墨腳印仍然讓他無所遁形。穆爾塞伯站了起來,陰狠冷酷地開了口,“你說完了嗎?……婊//子養的,你以為我像埃弗裡這種廢物一樣好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