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斯咬着牙說,“我這兩天沒去給他個教訓,純粹是因為他在這件事裡無足輕重,結果他還蹬鼻子上臉了?……”
“好了,同學們,現在不準再說話了,我們開始上課吧。”斯普勞特教授戴上了龍皮手套,拍了拍巴掌說道。西裡斯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有點憋得慌,隻好郁悶地挪了幾步,站到了艾德蒙旁邊——他這是默認和自己一組了,艾德蒙因為小計倆得逞而高興,但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反而禮貌地給他讓出了點空間,裝作十分認真地聽起課來。
斯普勞特教授:“今天我們來學習黑根草,這是一種強大的魔法植物,能夠在被食用後抵禦黑魔法。而它之所以沒有得到推廣,是因為太稀有了,今年我們特别幸運,有機會把一批黑根草幼苗培養成熟——”
艾德蒙感到西裡斯捅了他一下,“這麼說,黑根草比白鮮珍貴多了,你怎麼沒試着去培養這種植物呢?”
“……因為我沒這個本事?黑根草是非常、非常難存活的,”艾德蒙小聲地跟他咬起耳朵,“教授應該快要講到了,一根具有反黑魔法作用的黑根草,必須經過四個複雜的變色階段——”
“啊,我聽見底下有人說到四個階段了,”斯普勞特教授愉快地說,“一點不錯。艾德蒙,就由你來給大家講解一下吧?”
艾德蒙:“……”
西裡斯拼命扭過臉,憋住了笑聲。艾德蒙瞪了這位幸災樂禍的同學一眼,無奈地站了出來,“……好的,教授。黑根草之所以難以培育,就是因為它生長的四個階段都需要人為幹涉,而且一點都不能出錯——第一個階段,就像現在這樣,黑莖上生出黑葉,這時必須隔絕一切光線,一旦葉片被照到就會失去魔法效果,所以隻能靠生長藥水提供能量;第二個階段,莖和葉片長成,之後慢慢變白,等到完全變成白色後,又必須時時刻刻受到強光照射,直到葉片掉光,在原位置上長出白色花苞;第三個階段,花苞綻放,植物整體呈現出半透明的白色;第四個階段,關掉強光,從土培改成水培,根莖自然變黑……”
“非常好,預習得很到位,赫奇帕奇加十分,”斯普勞特教授向來是不吝表揚學生的,“如果上述階段全都沒有出錯,我們最終會得到一棵黑莖白花的黑根草,足以抵禦普通的黑魔法傷害——當然不能是索命咒。但根據我的經驗,在這二十五盆黑根草裡,大概隻有一到兩盆能培育成功。大家也别沮喪,今天我們先從最簡單的步驟開始——給黑根草剪去多餘的枝葉,以免長花苞的時候營養不足。”
西裡斯奇怪地問,“既然它的葉片不能見光,那我們要怎麼剪?把手伸進黑布下面……?”
“我會把溫室大棚外的遮光毯放下來,隻要大家别念照明咒,就沒有問題了,”斯普勞特教授平靜地說,“好了,現在每個小組來領一盆黑根草,用鐵架子架到你們點燃的藥草盤子上,那邊的袋子裡有園藝剪刀和多餘的幹艾草——記得在修剪之前要額外點燃一把艾草,湊近枝條和葉片,把它們熏暈再動手,不然它們會反抗的。”
站在前面的彼得·佩德魯明顯瑟縮了一下。西裡斯不無諷刺地說,“所以我們要摸黑給黑根草剪葉——我們看不見它,但它反抗的時候倒是用不着眼睛……”
“不會看不見的,這種植物在黑暗裡很漂亮。”艾德蒙一邊把花盆架好,一邊說道。
這時站在溫室中央的斯普勞特教授拿出了魔杖,“都準備好了嗎?我一放下遮光毯,你們就掀開黑布。”她一點也沒猶豫,魔杖一揮,隻聽“嘩”地一聲,毯子在大棚外鋪開,黑暗瞬間籠罩了整個溫室。學生們“哎呦哎呦”的驚呼聲緊跟着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有人帶着哭腔說自己怕黑,有人抱怨同伴踩了他的腳,還有人叫着“别啊教授,我感覺我的草還在亂動”……出于童年的某些原因,西裡斯認為自己比在場的所有人都更加讨厭這種純粹的黑暗——他握緊了魔杖,僵着身體一動沒動,嘴裡卻逞強地反問道,“……你說它們漂亮?”
“相信我,很漂亮,”艾德蒙的聲音就像在他的耳邊響起的一樣,顯得格外沉靜而柔和——接着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眼前閃了一下,一隻手隔着衣袖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腕,但是一觸即收,不知道是出于安撫,還是想要提醒他注意,“我把黑布揭開了。你不用這麼戒備,黑根草就算反抗也隻能用枝條抽你一下什麼的……你看。”
——點點銀白色的碎光映入了西裡斯的眼眸裡。
仿佛有人喚醒了一整條沉睡的星河,刹那間,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有銀色光芒彙成的小溪一條接一條地亮了起來,像真正的水脈一樣伸展着、汩汩地流淌着,彙入更廣闊的銀白河流,浩蕩而缥缈地懸挂在空中,緩緩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在西裡斯逐漸恢複的視野中,第一個就浮出了艾德蒙閃着笑意的眼睛。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身後又有人驚叫了起來,然後是一些竊竊私語,不過這一次明顯隻有興奮沒有恐懼。連莉莉·伊萬斯也“哎呀”了一聲,不無遺憾地說,“好美,可惜我沒拿照相機呀,真想拍給爸媽看看——”
她清脆悅耳的聲音讓西裡斯回過了神。“這是葉脈嗎?黑根草的葉脈會發光?”他有點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打量着黑根草問道。但艾德蒙似乎沒有察覺到,語氣仍然很溫柔,“按照麻瓜的說法,這叫維管束——植物用來傳輸水和養分的結構,在葉片上就是葉脈,但是在莖裡也有。黑根草還是幼苗的時候,維管束會發出淡淡銀光,所以一大堆幼苗放在一起,效果會驚人的漂亮——之前是我幫斯普勞特教授把它們搬到溫室裡的,那時我就見過了。”
“……這樣啊。”西裡斯點了點頭,心裡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他下意識地擡起眼睛,在溫室裡掃視了一圈,發現就屬艾德蒙那個室友漢克最引人注目——這個金發的傻大個此時自信滿滿地笑出了八顆牙齒,手掌紳士地輕拍着懷中女孩的肩膀,而女孩一隻手還緊張地攥着他的衣袖,臉上是一種恐懼尚未褪盡、卻又感到十分歡欣的表情——
西裡斯恍然大悟,“哦,所以今天你才沒跟室友待在一起?——你早就知道這節課的場面會很漂亮,然後告訴了那個漢克,他提前拜托你另找搭檔,因為他要利用這個機會去追女孩?”
“……呃,差不多?談戀愛嘛,有時候需要制造一點小浪漫。”艾德蒙有點心虛地說,沒告訴西裡斯這其實是他的想法,漢克隻是他的掩護。不過他的準備向來是萬全的,就算西裡斯反問“他要追喜歡的女孩,你幹嘛來找我?”,他一樣有借口搪塞過去——畢竟他也是真有重要的事情要找西裡斯談。為了把這個正當理由留到今天,他周一周二甚至都沒去和西裡斯說話……可以說是犧牲很大了。
但是西裡斯沒問。“談戀愛到底有什麼好的?一個兩個像中了詛咒一樣,什麼蠢事都肯做,”他淡淡地說,沒忍住看向了和室友們坐在一起的莉莉——這三個女孩一共拿了兩盆花,顯然留了個空位置給麥克唐納,這時正嘻嘻哈哈地鬧得開心呢——他的語氣變得複雜起來,“……詹姆倒是可能挺後悔的,這種時候他偏偏不能陪在喜歡的人身邊。”
……就算詹姆不在,這種時候你不也一樣想着他嗎?艾德蒙心說。他感覺西裡斯有點鑽牛角尖了——詹姆什麼時候是那種隻後悔、不行動的人?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詹姆會允許自己——這個被他認定的情敵,在下節草藥課換到莉莉身邊,和莉莉在浪漫的銀白色光河裡談天說地……所以他上課前對西裡斯“隻同組一次”的保證,根本就是糊弄他的,反正到時候跳出來反對的“壞人”也不會是自己!
隻要西裡斯今天答應和他搭檔了,他就沒打算再把這個長期接觸的機會讓出去。艾德蒙心裡有數,權當沒聽出西裡斯的怅然,笑着說道,“小浪漫終究隻是調劑,要想真正追到心上人,還是得讓對方發自内心地認可你——詹姆是為了保護莉莉而受傷的,從長遠來看,他賺多了。喏,你要剪刀還是幹艾草?我們得開始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