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西亞有些後悔,認為她該說幾句軟話。她想起她十七歲時就被食死徒殺害的父母,他們還給她留了一封信:“多管閑事,你活該。”她擔心故友們也遭遇了同樣的攻擊,尤其是鳳凰社的朋友們——莉莉、萊姆斯、海格、瘋眼漢、隆巴頓夫婦……這些人都還好嗎?她不知道,唯一可能告訴她實情的斯内普,剛剛被她氣走了。
病房門再次打開了,阿萊西亞朝門口望去,來者是布朗女士,并不是她期盼的黑色身影。
“斯内普先生忘記把藥給你了。”她遞給阿萊西亞一個玻璃瓶,裡面裝着金燦燦的魔藥,她又從口袋裡抹出一張紙條遞給她,上面的字筆鋒淩厲:“分兩次喝,一次一半,間隔半小時。”記憶中斯内普的字是清秀飄逸的,不過十年已過,很多事情都變了樣,見面時她尚不能第一時間認出他來,如今見他的字,也隻剩下陌生了。
她清醒後從未如此渴望過夜幕降臨,好在晚上九點,他按時到來。檢測的結果不如人意,她不能像當年一樣自如地運用大腦封閉術,又不想被窺探記憶,身體不受控制地推開了斯内普。
“抱歉,我……我辦不到。”阿萊西亞帶着歉意說。
“意料之中。”斯内普聳聳肩,輕輕地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我能夠出去走走嗎?待在這樣一個封閉的地方,對我的康複恐怕沒有什麼好處吧?”阿萊西亞懇切地望着斯内普的眼睛,見對方并沒有反對的神情,接着說,“我想在附近買一個魔方玩,再買一些關于數獨遊戲和邏輯測試的書。我想檢驗一下我的反應力和智力有沒有下降。”
“沒有的東西就不必要檢驗了。”斯内普用冰冷低沉的嗓音說,阿萊西亞不明白他為什麼總熱衷于用一副大提琴般動聽的嗓子說讨人嫌的話。但他還是帶她出去了,用閉耳塞聽咒塞住了她的耳朵。布朗把自己的厚長袍借給阿萊西亞,遮住她的病号服,還給了她找來一些麻瓜貨币。
此時已是十二月中旬,屋檐上被風吹起的雪花四處飄落着,阿萊西亞鼻頭被凍得通紅,卻看着燈光下飄揚的雪花咧嘴大笑。天上無星無月,隻有廣闊的黑,她仍然覺得天空漂亮極了,這畢竟是她十一年來第一次看見天空。她腳步放得很緩,斯内普并不催促,他知道阿萊西亞醉翁之意不在酒,不過是想找個由頭出來走走罷了。
夜晚的倫敦并不熱鬧,行人寥寥,營業的店鋪更少。他們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家書店,在裡面拿了一本《邏輯難題集》和一本名叫《數獨遊戲》的小冊子。
“這些一共多少錢?”阿萊西亞問,可她隻能看見店主開口,聽不見他的聲音——她被下了閉耳塞聽咒。斯内普給她比了個“15”的手勢,她這才掏出錢來。
“大晚上還出來給孩子買書嗎?真是稱職的父母。”店主樂呵呵地說。斯内普本想辯駁些什麼,可想到阿萊西亞聽不見,也就不白費功夫了。
“那個店主剛剛說什麼?”離開書店後,阿萊西亞問,可她隻能看見斯内普的嘴一張一合。
“好了,這裡沒有人。斯内……西弗勒斯,把閉耳塞聽咒解開,行嗎?”
斯内普取出魔杖,默念了一聲,阿萊西亞才聽見四周的聲音:風呼呼拂過樹梢,雪在空中呢喃,二人的腳步吻着雪地。
“他說了句什麼?”她仰臉問,白氣從嘴裡呼出,淺藍色的眼眸蕩起波浪來。
“他說,你連教名和姓氏都能弄反,買這兩本書都是徒勞。”斯内普聳聳肩,這本是在諷刺她剛剛的稱呼,阿萊西亞卻并不生氣,像是聽到笑話一樣快活地大笑:“你就騙吧!”
好吧,看來今晚無論斯内普說什麼諷刺的話,都破壞不了阿萊西亞的好心情了。斯内普撇了撇嘴,輕輕地翻了一個白眼,他奇怪地發現自己的心情也不錯,少有的輕松,好像是少年時的自己走在霍格沃茲的走廊上。
他們沒有買到魔方,夜已深了,阿萊西亞需要回醫院休息,斯内普找了處沒人的地方,帶着阿萊西亞幻影移形,回到了聖芒戈。
室外活動對阿萊西亞的康複果然有很大的幫助,第四天早晨斯内普再來對她攝神取念時,她已經能勉強調用大腦封閉術了,盡管用的時間長了一些。
“還不算太糟。”斯内普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把袍子裡裝的魔藥丢進了垃圾桶。
“這是?”布朗不解道。
“她已經用不到這瓶藥了。”斯内普言簡意赅地解釋道,一刻也沒耽擱地離開了。阿萊西亞想到他可能還有霍格沃茲的教務要處理,于是沒有讓他帶她出去轉轉。
“布朗女士,我能出去轉轉嗎?你也看到了,室外活動很有利于我康複。”阿萊西亞說。
“這可不行,要是你又聽見什麼事情,情緒不穩定了怎麼辦?”
“可以用閉耳塞聽咒啊,我就會用。”
“不行,這個是無聲咒,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用,再說,你也沒有魔杖啊。”
“那我教你,總行了吧。”
“也不行,我怎麼知道你告訴我的是正确的呢?你可是魔咒方面的專家。”
阿萊西亞一時語塞,不自覺地責怪起斯内普來,他明明可以把閉耳塞聽咒教給布朗,或者聖芒戈的任何一個治療師,但他沒有。他是忘了嗎?阿萊西亞覺得以他嚴謹的性格,不會忘記這回事。那他就是故意的了。可是為什麼呢?難道他還在因為五年級的那瓶洗發水而生氣?這算什麼?回旋镖打中了自己?
昨晚自由漫步帶來的歡愉逐漸消失,她又想起了那兩聲“泥巴種”,厭惡的情緒占滿了她的腦袋。她覺得自己真病得不輕,從前她的情緒從沒有過這麼大的波動,也沒有在短短二十四個小時内就對同一個人産生截然相反的情感。
治療師們不讓她出病房,也不讓她和朋友們通信交流,但她單方面地聯系他們,讓朋友們把信寄到别處去,這總沒關系吧?布朗答應了阿萊西亞的請求,給她帶來了羊皮紙和筆。她原本打算寫十來封信,在書中傾訴衷腸,但一想到十年已過,很多人對她的友情說不定早已被沖淡,她不确定這樣的一封信是否會讨喜。她朋友雖多,相熟的朋友僅有六人。最後她隻給相熟的六位朋友——潘多拉、莉莉、愛米琳、萊姆斯和隆巴頓夫婦——寫了信,簡單地問候了他們的現狀,提醒他們不要把她已經清醒的消息說出去。她拜托布朗小姐盡快把這些信寄出去,盼望在出院當天收到他們的平安信。
這天晚上她沒有和斯内普說一句話,他也同樣保持緘默,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或許因為那次外出的經曆,或許因為這兩天她在做數獨遊戲和邏輯題目,或許是那些信或多或少地減輕了她心中的郁結,總之,她的情況很快好轉,到了第五天的晚上九點,她已經能自如地使用大腦封閉術了。
“把床位讓給需要的人吧。”斯内普冷冷地說,意思是,阿萊西亞能夠出院了。
他走之前,阿萊西亞向他道了謝,這完全是出于理智。她不知道為什麼,依舊會本能地厭惡斯内普,且她隐約地感覺到,這份厭惡并不單純地因為那兩句“泥巴種”。
斯内普聽見感謝後一言不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也是,他或許也在讨厭我。”阿萊西亞心想。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所“監獄”,于是換上布朗給她準備的衣服,趁着夜色打車走了。她的家原本在霍格莫德,已經被食死徒毀了,父母在倫敦市中心的那套房子也早就租了出去,她隻能在附近找一家酒店。出院以後她一直在看報紙,想把近十年的情況都了解全面。情況差點讓她再次崩潰:莉莉和詹姆竟被伏地魔所殺,他們的兒子哈利·波特大難不死,打敗了伏地魔……西裡斯竟是告密者和殺人犯,他出賣了莉莉和詹姆,小矮星彼得也死在了他手上……好心的隆巴頓夫婦,被萊斯特蘭奇家的那三個瘋子折磨瘋了,小巴蒂竟也參與其中,隆巴頓夫婦應該也在聖芒戈……而那些害她入獄的人,正如斯内普所言,他們順風順水。
寄出的五封信件已經收到了回信。潘多拉在去年的一次事故中離世了,回信是由她的丈夫洛夫古德先生寄來的,裡面還有一張她女兒盧娜作的畫,看得出來,盧娜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可愛孩子,和潘多拉一樣。愛米琳說她近來糟透了,傲羅的工作量越來越大,她抽不出時間去中國旅遊。萊姆斯說他很好,讓阿萊西亞不必挂念,可她在報紙上已看到了《反狼人法》的出台,無法不擔心萊姆斯的近況。隆巴頓夫婦的信件是由弗蘭克的母親寄來的,大緻說了隆巴頓夫婦的不幸遭遇,并為他們敢于反抗伏地魔的行為感到驕傲。
“末暗時代已經過去,願那些被剝奪幸福乃至生命的人能夠獲得安甯!”阿萊西亞在當天的日記結尾處寫下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