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階藥劑》,借書條上不是寫了嗎?”
“你撒謊!那本書你早就看過了!”莉莉極力越過斯内普的肩膀,瞥了一眼書架,裡面放着一本《掩飾黑魔法的9638種方法》,“你看的書絕沒有這麼簡單!否則你沒必要給平斯夫人念混淆咒!”
“我沒有!你誤會我了,莉莉。”西弗勒斯順着莉莉的視線,擋住身後的書架。
那團銀白色的記憶再次變換。
這次的場景是前往霍格沃茲的火車包廂,西弗勒斯滿心歡喜地湊到莉莉耳邊,輕聲說:“他們離婚了!”
“誰?”莉莉轉過頭好奇地問。
“那個麻瓜和我媽媽。”他掩不住笑,放松地躺在椅子的靠背上。
“太好了!”莉莉高興地叫道,“不過他們為什麼突然就同意離婚了?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說過他們都不想離婚嗎?”
“我不知道。他們腦子突然就這樣轉過來了,在這個暑假。”西弗勒斯聳聳肩,微笑着望着窗外。
場景再次變換,這次畫面裡沒有西弗勒斯,而是一個和他長得極為相似的男人,他們有着同樣的鷹鈎鼻——這是托比亞·斯内普,西弗勒斯的父親。
“滾開!伊萬斯家的怪胎!别……别碰我!”托比亞畏畏縮縮地向後退,一個沒留神,摔倒在地。
“你沒事吧?”莉莉下意識地想去扶他,他卻甩開了莉莉的手。
“别碰我!你想幹什麼?想和那個怪胎一樣,奪走我的财産嗎?滾開!”托比亞驚慌失措地逃走了……
“莉莉,你到底想說什麼?”阿萊西亞揮散那團記憶。
“你還看不明白嗎?他給平斯夫人念奪魂咒,就為了看那本《掩飾黑魔法的9638種方法》,那裡面記錄着掩飾奪魂咒的方法。他給他父母施了奪魂咒,強迫他們離婚。事後我查過,托比亞·斯内普離婚時是淨身出戶,房子财産都留給來他們母子。”
“且不說這些都是你的推測,你既不确定西弗勒斯當時看的是什麼書,也沒有他父母受過奪魂咒的證據,更别提你沒有西弗勒斯給他們施奪魂咒的證據。就算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那又怎麼樣呢?”
“怎麼樣?”莉莉不可置信地說,“西亞,奪魂咒是不可饒恕咒,可他當時才三年級,他施奪魂咒的對象還是他的父母!”
“莉莉,我不想和你就魔法的善惡以及人的善惡進行争論,這些事情我們在學生時期讨論得已經夠多了。你有你的原則,我有我的原則,讨論下去沒意義。”
“有意義!”莉莉情緒激動,“西亞,他不值得你記住,你得把關于他的記憶,連同着對其他生者的記憶,統統抛卻!”
“所以你一直貶損他,就是為了讓我心甘情願地忘記他?”阿萊西亞覺得這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我在貶損他,是你一直在美化他。西亞,一個癡迷于研究黑魔法的人會是什麼友善的人嗎?一個總是和食死徒預備役為伍的人會是什麼正義的人嗎?一個崇拜神秘人、帶有血統歧視的人會是什麼純良的人嗎?你不了解他,被他騙了,自以為他愛你,實際上他隻是對你略施小惠。把他忘了吧,難道你真的想在無邊無垠的黑暗裡了此殘生?”莉莉說着,把魔杖向前遞了遞,目光懇切,仿佛是在催促阿萊西亞做決定,可她把頭扭向了别處。
“别猶豫了,西亞!我隻是一份意識,不能長時間獨立存在,如果我消失了,魔杖也會消失,到時候你便無法有意識地抽取記憶。”莉莉将魔杖塞進阿萊西亞的手裡,“就算你現在不主動去忘記,在這種鬼地方孤獨久了,你遲早會被動地忘記,到時候,你會忘記的便不止是關于生者的記憶,還有關于死者的記憶,甚至會忘記你自己是誰。”
她猶疑地盯着魔杖,心神不定地轉動它。這個抉擇比她人生中的任何一個抉擇都重要,可眼前的人竟希望她盡快做出決定……
阿萊西亞目之所及,除了她、莉莉和那些展示記憶的畫面,沒有一絲光。在黑暗裡待久了,她肯定會瘋,會傻,會遺忘……甚至會變得不是她自己。莫不如暫忘記那些人,反正他們會記得她,等他們百年以後來到亡者的世界,自可以與她再續前緣。
那就忘記吧,忘記西弗勒斯,忘記愛米琳,忘記弗立維教授,忘記鄧布利多,忘記哈利……哈利?
關于哈利的記憶仍在以畫面的形式展示着,隻要莉莉向右看一眼就能望見她用生命守護的兒子,可她隻是用逼迫的眼神盯着阿萊西亞,似乎讓她忘記對生者有關的記憶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難道她就不在乎哈利這十四年來的情況?就算有人告知了她,難道她也能做到面對有關哈利的記憶而無動于衷?
眼前的莉莉不關心哈利有一百萬種可能,畢竟死亡對阿萊西亞而言太陌生了,可這不符合她已有的認知。她開始懷疑自己踏入這片黑蒙蒙天地後發生的一切,聽到的一切,看到的一切,如果要給這份懷疑找一個緣由,那就是求生的本能——她不願意相信自己已經死了,她對活下去抱有莫大的渴望。
“莉莉不可能不關心哈利,這一切都是假的……”阿萊西亞想,“我沒有死,我可以活,我不用遺忘,我不必在黑暗中了此殘生……她說的話是假的,或許,就連她本人也是假的……”
“原形立現!”阿萊西亞将魔杖指向莉莉,迅速地念道。
莉莉突然被一團黑霧包裹起來,驚慌地瞪大眼睛,不一會兒,她扭曲變形,變成原來的兩倍高,形成一個帶兜帽的身影。
“還是被你發現了。”這聲音模模糊糊的,不含任何情感。
“你是誰?”阿萊西亞向後退一步,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
“死神。”
“你想幹什麼?”阿萊西亞警惕地舉着魔杖,但死神僅打了一個響指,魔杖便消失了。
“帶你去亡者的世界。”
“可是我沒有死,不是嗎?”她盡力作出底氣十足的樣子。
“但你也不算活着。如果你不抛卻那些對生者的記憶,就隻能像現在這樣,不死不活地待在黑暗裡,永遠孤獨。”
“你可沒有喝吐真劑,”她把死神說過的所有的話,做過的所有的事情都在大腦裡過一遍,企圖找到裡面的破綻,“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沒必要變成莉莉的樣子,你大可以用你本來的面目告訴我這一切。”
“我怕你不相信我。在你們巫師的故事裡,我總是一個狡猾的反派角色。”
“你怎麼知道我會相信莉莉呢?”
“我是死神,擁有所有死者的記憶,自然知道她是你很好的朋友。”
“那你應該知道莉莉和我經常觀點不合,她的話對我而言不怎麼有說服力,如果你變成潘多拉或我的父母,我會更傾向于聽信你……”阿萊西亞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問題的關鍵,她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可是,死神為什麼一定要變成莉莉的模樣?
“每天都在死人,你又有什麼特殊,值得我耗費心神地去找一個最合适的勸說形象?”
“不,不是……”靈光乍現一般,阿萊西亞說出了她的推測,“你找了太多掩護,但你的目的隻有一個,那也是你最在意的事情。你隻能變成莉莉,因為隻有她同時熟悉并了解我和西弗勒斯。你繞這麼大一個圈子,隻是為了讓我抛卻對西弗勒斯的記憶!”
死神笑了,那笑聲尖厲而猙獰,令人毛骨悚然:“我不得不贊歎你的想象力,等你到了亡者的國度,一定是編故事的好手。可惜,虛構的故事再怎麼被你奉為真相也不會變為事實。”
“是嗎?那你是怎麼鎖定到西弗勒斯的?你隻擁有亡者的記憶,不可能知道我和他是戀人,我對他的記憶也不比對弗立維教授和愛米琳的多,你憑什麼關注到他?”
“因為我是在以莉莉·伊萬斯的身份和你對話,而她當然會對你與他的關系發出質疑。”死神不慌不忙地解釋。
“如果你真能記住自己的身份,最先關注的,應該是莉莉的兒子。”她頓了頓,看着死神啞口無言的樣子,心中的把握又多了幾分,“你想讓我忘記西弗勒斯,為什麼?我有什麼忘記他的必要?”
“自作聰明的蠢貨!”死神怒罵道,“你為什麼聽不懂我的話?你如果不想待在永恒的黑暗裡,就必須忘掉對生者的所有記憶,也包括對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你當然有忘記他的必要,不忘記他,你就去不了亡者的世界,就得一輩子待在這裡!”
“不,你隻說了一半的實話!”阿萊西亞語氣笃定,“如果我忘記了西弗勒斯,我肯定會去往亡者的世界,會真正地死去,但我不會一輩子待在這裡,我能活着!”
“你能活着?”死神再次猙獰地笑起來,像是狂風刮過山崗時發出的聲音,“你是說你比我這個死神更懂死亡嗎?”
“我隻是懂得如何從蛛絲馬迹中破解謊言。當我知道你是死神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思考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總是在催促我?時間似乎對你來說十分緊迫。因為你公務繁忙?我原是這樣想的。現在看來,或許有另一個可能,那就是,如果我不在短時間内死去,就很有可能會離開這個地方,回到生者的世界。而這一切的關鍵,在于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一個渺小的巫師,你卻妄想他擁有阻止死亡的力量?”死神冷笑一聲,但已不像剛剛那樣輕蔑,聲音中包含着的更多是憤怒。
“我們自然渺小,但愛卻足夠強大。我的同頻咒以愛為依托,連接起他和我的靈魂,隻要我還愛他,這個咒語便不會失效。我與他的靈魂同生共死,就連你也改變不了。因此,你千方百計地想讓我厭惡他、忘記他,切斷我唯一的生路。”說罷,阿萊西亞發現死神低垂下了腦袋。
“你就這樣相信你的推斷,相信你們彼此的愛,不惜為此冒着承受永恒孤寂的風險?”死神冷冷地說。
“是的,我相信。”
……
“阿萊西亞?”
她身後又傳來一聲呼喚,缥缥缈缈,帶着回音,辨别不出是誰在說話,但她莫名地肯定是斯内普在呼喚她。阿萊西亞轉過身,一條藍色的細光線從她心髒部位抽出,穿過一片片葉子形狀的光斑,向遠處延展到一個白點。
她毫不猶豫地順着光斑往前跑,身後的死神追趕着她,聲嘶力竭地吼叫:“回來!别相信你那毫無根據的愚蠢推理!回來!”但她隻顧着向藍光線末端的那個白點奔跑,拼盡全力。
她觸碰到了白點,死神也抓住了她的肩膀。
一隻手從帷幔裡伸出,他不假思索地握住那隻手,不遺餘力地将它往外拖。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被他拽出來,在慣性的作用下,他們都跌倒在地,他衣兜裡的樹葉散落得到處都是。
他搖了搖因跌倒而暈乎的腦袋,睜開眼睛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樣,可他的視線已經因為淚水而模糊了。
“西弗勒斯……”阿萊西亞輕聲說,眼淚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