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唔唔”點頭,迎春替她揉胸口,“你慢些。”
青雀一口吞下一個松仁糕,嚼了三兩口就吞下去,沖惜春眨了眨眼,伸手拿另一塊。惜春口裡還嚼着,嗓子裡還噎着,見狀不服氣地伸手去夠另一塊。
何嬷嬷打了下青雀的手,“你到一邊吃去!”又給惜春添了些木瓜漿水。
飲了漿水,惜春長舒一口氣,道:“林姐姐這裡怎麼不備酸梅湯,那才解渴。”
“是解熱罷。”黛玉笑道:“酸梅湯需冰鎮風味才最佳,我這兒不熱,不宜喝太涼的東西。”
何嬷嬷道:“今年的天氣也古怪,熱得太快了,往常這個月份,早晚還需加件衣服。”
探春好奇道:“嬷嬷不是今年才來的京城嗎?”
何嬷嬷笑道:“我從前也是在北邊生活的,後來才去了南邊,所以也知道北邊的情況。且南邊一慣是比北邊暖和的,可到這個月份,也沒有這麼熱的。”
探春便點頭,“早上咱們走過來,沒多大功夫就出了一身細汗,還是林姐姐這裡舒服。”
“我道你們這麼勤快,天天來看我,原以為是幫忙來了,不想是為着這個。”
探春等人是來躲清淨的,隻是見她這兒好,更愛來了。聽黛玉這嗔怪,探春笑問:“林姐姐的意思,是嫌我們心不誠,要趕我們出去?”
黛玉道:“本也是你們家的地方,哪裡就能不讓你們來了呢!隻是吃了喝了我的東西,定要多使喚你們幹些活才不虧。”
惜春拍着胸脯道:“林姐姐盡管吩咐,我和入畫一起幫你幹!”
衆人都笑。
“我就知道你們都在這兒!”
大夥兒聞聲看去,就見王熙鳳領着平兒大步過來。
黛玉等人紛紛起身道:“二嫂子來了。”
見完禮又讓座,何嬷嬷給她搬椅子,王熙鳳也不客氣,道:“媽媽不忙,我就坐石墩子上得了,涼快!”
說着,一屁股坐在抱月亭中的石凳上,問:“可有水沒有?”
何嬷嬷倒了兩杯綠豆水給她和平兒。
平兒:“多謝媽媽。”
滿飲一杯綠豆水,渾身便有一股涼意透出,沖散了一路的燥熱。王熙鳳托着杯子瞧了瞧,道:“我說這鬼天氣你們不老實呆在屋裡偏往外來,原來是找了個消暑的好地方。有這等好處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攆着你們滿府跑,盡走冤枉路了。”
她一邊說一邊拿帕子擦汗,平兒給她打着扇子,鼻尖也挂着汗珠。王熙鳳推開她的手,“你也把這綠豆水喝了。”
“二嫂子尋我們有事?”探春問道。
王熙鳳道:“是為着冰例的事。老太太說今年熱得早,怕你們挨不住,叫早些往各處送冰。”
這事兒其實隻需安排管事的人做就行了,往年也有定例,不過是提前一些。奈何如今府裡攆了人,人人自危,凡是不肯多沾,各處麻了爪似的,她一時竟沒找着個人,隻好親自走一趟。
另一個也是三春等人的奶媽都放出去了,她們屋裡也沒有頂事的下人,怕她們被人糊弄,她親自來說也放心。
老太太要查人的時候,她心裡還痛快,想着好好收拾拿大的管事婆子們。結果人是收拾了,她要做點事卻比以前還要困難。太太還埋怨她,說是事事不便,她也不勸着老太太些。
瞧着府裡竟是離不得這些個人了!
一想到下人互相推诿,王熙鳳心裡又有一股子邪火升起來。
歇了歇腳,散了一身暑氣,王熙鳳起身道:“我那頭還有事,就不陪你們閑話了,記着讓房裡人去領冰,别忘了。”
衆人都應了。
如是半個月,某一日黛玉這兒領冰例的人卻空着手回來。
黛玉房裡早換了一應夏日用具,床帳子是現裁的辭光紗。這紗帳能自生涼意,且最能鎖溫,隻要不撩起床帳,裡頭就一直能保持恒溫。
芙蓉又給屋裡換了個鎏金竹節熏爐,立在扇隔角上,蒸上一塊月魄蕊晶,掩在熏香下面一起燒,指甲蓋大小的蕊晶能蒸上小半個月,屋裡就涼爽宜人。
黛玉自身靈力緩慢運轉,也有一點暑熱不侵之效,基本無需用上冰塊。
每回領回來的冰,她偶爾在扇隔外面用上一些,做些掩飾,便說自己身上受不住,都賞給了下人,因此連着兩三日丫鬟沒領回來冰她也不知道。
不過她這裡本來就涼爽,下人們分到冰,便舒服着過一日,沒分到,捱一捱,心裡抱怨兩句,也能過下去,其他人就不那麼好受了。
不獨黛玉這裡短了冰例。沒料到今年會這麼熱,府裡是按照之前的慣例備的冰,早半個月賜了冰,用量又大,府裡窖中的藏冰就捉襟見肘起來。
管事的往上面報了,王熙鳳也批了銀子到外面采買,但整個京城都熱,外面冰價也跟着水漲船高,有價無市,那點銀子買不上幾塊。
冰供不上,府裡如賈母、寶玉等幾個主子處是萬不能斷了冰,管事便從其他地方扣下份例。
黛玉這裡是一處,三春那兒的冰例也跟着縮減,三人不得不将份例并到一起用,白日裡多往黛玉處消磨時光,也勉強夠用。
再就是李纨院子裡也有短缺。她不好聲張,顯得她愛享受似的,隻能默默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