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拿回來的蛇都讓白媽媽做成了蛇羹。

她用慢火炖熟，再将肉撕成細細的絲，以老母雞為湯底，取火腿先煎後炖，加入湯中一起炖到軟爛，再把母雞撈出來一樣撕成肉絲。之後放上陳皮、幹桂圓肉，小火慢炖，最後加上發好的山珍幹貨切成的絲，盛出來趁熱加上白菊花瓣和薄荷絲，一碗蛇羹便好了。

可惜這樣費時費力，煎炸炖煮，用料十足的蛇羹黛玉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她沒吃。

雖然出了廚房的蛇羹隻看表面，已經完全看不出食材原本的模樣，但她還記得那幾條蛇活着時候的樣子，實在不敢吃。

一罐子蛇羹最後大部分進了青雀肚子，白鶴和何嬷嬷一人分了一小碗嘗嘗味，體驗這種據說是嶺南地區滋補鮮美的小衆美味。

芙蓉倒是不怕，但也對其敬謝不敏，跟黛玉一起吃了廚下另做的銀絲羹。

飯後青雀滿足地捧着肚子，卻聽到黛玉宣布這段時間要吃素，短時間内不想看到葷腥，廚房裡今天用過的鍋、碗等一應器具都不要了，再買新的換上。

“青雀用過的那個碗也換了，以後不準用了。”

青雀不明所以：“那個碗沒壞，不用換。”

黛玉隻當沒聽見。

何嬷嬷忍笑戳了戳她的額頭，“讓你換就換。”她把自己跟白鶴用的兩個碗也都收起來，姑娘以後大約是不想見到它們了。

廚房換下來的東西不算貴重，都賞了院子裡的人，誰願意要，就拿回家去。這些東西雖然零碎，但也有人搶着要。一口鐵鍋在外面買最少也要花上幾錢銀子，對普通人家來說也是好東西，愛惜着用也能傳兩三代。

得了東西自然要說黛玉的好話，現在賈府誰不知道林姑娘金尊玉貴，人又和善大方，巴不得她長久住着呢。

-*

夜深人靜，盤腿打坐的芙蓉忽然睜開眼，微微皺了皺眉，無聲無息落地，悄然走到黛玉床前。

青雀今天沒陪着黛玉一起睡，委委屈屈窩在榻上，芙蓉一靠近，她就醒了過來，迷迷瞪瞪朝她看過去。

芙蓉對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别說話，青雀點點頭，輕手輕腳下榻。

芙蓉用罩子遮住琉璃燈，挂起床帳，黑暗中，兩人看見黛玉安靜地睡着，腹部微微起伏。

一呼一吸間，濁氣排出，清氣逸散。

過了一會兒，一絲絲靈氣随着黛玉的呼吸慢慢從她身上散開，在床帷間打着轉，一圈一圈蕩開後又化成一縷一縷。

它們輕如羽毛，無所依憑，稍有動作，便被牽引着上下沉浮。靈氣擦過青雀的肩膀，她好奇伸手去抓，那縷細絲被掌風一推，噗地往上一彈，擦過她的指縫溜走，小船一般遊動着飄飄蕩蕩落在芙蓉頭上，甫一沾上她，就鑽入了她的身體。

青雀眼睛圓溜溜地看着這一幕，随後弓着身做賊似地又拍又抓，想逮住一縷靈氣，好不容易撲到一絲，打開手掌，靈氣靜靜躺在她掌心，跟死物一樣，不肯融入她的身體。

青雀癟了癟嘴。芙蓉推了推她，示意她去看花幾上的盆栽。

靈氣離了床帷，十分活躍，它們不肯依附别的東西，專挑花木。花幾上斜躺着的海螺盆，裡面鋪着光滑的鵝卵石，用清水養着水。這個時節水仙尚未打苞，隻見綠葉。幾縷靈氣鑽入後，水仙彎折的綠葉瞬間打直，筆挺向上，一根根新葉眨眼間抽出、生長。

郁郁蔥蔥的綠葉間，一個個白色的花苞含羞探出，頃刻間鼓脹起來。

“啪！”

花苞脹到極緻，花瓣相繼綻開，嫩黃的蕊迎風擺動。不一會兒，一朵朵雪白的花簇擁在一起。它們開得熱烈，屋内霎時染上一層香氣。

而黑粳米的幼苗此時自己把根從土裡拔了出來，根系盤着舍利，交錯着抓住花盆邊緣，凹成一個盤腿打坐一樣的姿勢把自己固定好，然後揮舞着多餘的根系，拼命搖擺着截留更多的靈氣。

青雀目瞪口呆看着它土匪一樣掃蕩方圓兩米内的靈氣。就這架勢，青雀絲毫不懷疑如果它能随意走動的話，肯定要将所有靈氣通通包圓，一點不給别的植物留。

不過它掃蕩得多，卻沒有像水仙那樣快速抽芽生長，看着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麼一點大。

屋裡的花木少，更多的靈氣從窗縫、門縫鑽出去，青雀連忙趕上去拉開門，芙蓉替黛玉掖了掖被角，放下帳子，跟在她身後。

院子裡，白鶴早就察覺到動靜出來了。白媽媽跟何嬷嬷也站在檐下，看到兩人，一前一後走過來。

“姑娘不要緊吧？”何嬷嬷看着跟蒲公英一樣到處飛，落進花草樹木的靈氣，擔憂地問。

這陣勢，看着跟散功似的。

“沒事。”芙蓉道：“姑娘是又有進益，隻是尚在夢中，暫時控制不住，明早醒過來就好了。”

一朝得悟，正式關鍵時刻，不能把人叫醒，順氣自然比較好。

“其他人呢？”芙蓉問。

“都讓她們睡着了。”白鶴道。餘楚微留下的毒還挺好用的，稀釋過後足夠所有人一覺睡死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