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不在跟前，她多供供觀音像，求個安心。

“瓜果清水你記得多換。”鳳姐叮囑。

平兒：“我曉得。”

-*

千裡之外，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蹲在江邊，盯着江面來往的船隻。

“大士，咱們都盯了快一個月了，還要盯多久？”渺渺真人啪地一下，打死一隻蚊子，撓了撓被咬的包。成天在蘆葦叢中盯梢，周圍蚊子吸他的血都快吸飽了。

這裡抓抓，那裡撓撓，半晌沒聽到茫茫大士說話，渺渺真人擡頭看過去，就見茫茫大士舉着風月寶鑒，眉頭打結。

他咯噔一下，湊過去，“怎麼了？又有問題了？”

茫茫大士一骨碌站起來，手指頭都要掐出殘影了，“不對不對！早了，早了！”

“什麼早了？”

“投胎投早了！”

渺渺真人一想，一幹人裡還沒投胎的是誰便明了了：“她現在就去了？”

茫茫大士：“還沒。”

渺渺真人松了口氣，“那你急什麼？”

茫茫大士道：“但那個已經懷了，她本該七月七出生的，若投這一胎，早了兩個月，趕不上那個日子，不投，占不住這一次，錯過了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渺渺真人想到如今一團亂麻的命運，抵着束發的木簪直搔頭。

茫茫大士煩躁地踱來踱去，忽然喝道：“起來！”

渺渺真人伸手一抹，濕漉漉沾了水的衣服就幹了，他拍了拍屁股，問：“又去哪兒？”

茫茫大士把風月寶鑒收起來，道：“不去哪兒，沿街化緣，換了衣服找個人氣鼎盛的地方窩着，什麼時候一幹事了了，什麼時候咱們再出現。”

這一攤子變故已經超出他們的能力了，兩個人四條腿，管也管不過來，還是先躲着吧。借着人氣遮一遮，以後小心點。

他拿定主意，渺渺真人自然跟着他。兩個人從蘆葦叢中鑽出來，擠進碼頭去化緣。

兩人走後不久，江上探出一個胖魚頭，兩隻雞蛋大的魚眼往蘆葦叢中看。随後它沉入水中，朝着一個方向遊過去。

在它對面，一個身着紅衣的女子踩着水迎面慢慢走來。

“魚将軍，你回來啦。”見到胖頭魚，女子欣喜道。

若是黛玉在這裡，大概能認出來，被稱為“魚将軍”的胖頭魚就是她進京時，因為鬼鬼祟祟跟着船，差點被青雀熬魚湯的那條魚。

幾個月過去，胖頭魚的魚身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之前它還能被裝在桶裡提來提去，如今它長到快有一丈長，一口能吞個成年人。

因為體型巨大，它常巡遊的江岸漸漸流傳起了魚怪的傳說。

聽到尊稱，胖頭魚吐出一串泡泡，矜持地晃了晃魚頭。它一動起來，攪亂水流，紅衣女子還不太控制在水底的行動，被亂流帶得轉起圈。

胖頭魚趕忙停下，心虛地問：“你沒事吧？”

女子盡量控制住身體，“沒事。”

胖頭魚倒打一耙，端着架子指點：“都這麼久了，你還不能行動自如，要加把勁兒啊。”

“是。”

“咳！”她應得幹脆，胖頭魚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再開口，又恢複了那副憨厚口吻：“那一僧一道已經跑了，你不用躲着了。”

女子聽了，十分高興，面上泛起笑意，眉尖一點朱砂痣更加嫣紅：“多謝魚将軍。”

“不用謝，不用謝！”胖頭魚道：“你可以上岸了，現在要去找親人嗎？”

女子點點頭，道：“不過我不記得多少小時候的事了，隻記得家裡是在江南一帶，家旁邊有一個廟。”

“天下的廟可太多了。”胖頭魚道。

“是啊。”女子道：“我也沒有多少頭緒，還是要慢慢打聽。”

“那你還是先跟我巡江吧。江上往來的船隻多，都是南來北往的人，肯定有從你家鄉來的人，你留意留意，興許就能想起什麼線索來。”

“好。”女子溫順地應了。

胖頭魚擺了擺尾巴，“你走起來太慢了，到我背上來，我馱着你巡江。”

女子再次道謝，小心登上魚背，抓住魚鳍。

一人一魚箭一般竄了出去。

偶然有路過的船瞥見影子，江邊又流傳起新的傳說。

-*

不提因鳳姐懷孕，賈府又有一番怎樣的變故，天機運數如何混亂，隻說黛玉這邊，回了林家老宅沒兩日，就有人遞拜帖上門。

林管家把幾張帖子送到她跟前，黛玉翻開，“新甯伯夫人？楊夫人？這都是誰？”

林管家道：“是咱們家的一些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