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場審判已經過去很多個七天,阿布喜歡正慢慢改變的楓丹,有罪者得到應有的懲罰,那位憑借地位與權勢作威作福半輩子的格林菲貴族,下半輩子可能要定居在梅洛彼得堡了。格林貴族确實不做賠本的買賣,他們徹底放棄培養的繼承人,企圖斷尾求生,可惜,他們試圖在群衆面前狡辯之時,已經落入水神精心布置的陷阱。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一個小小的引子,能引爆與引線相連的巨大炸藥桶。一時間,貴族與平民階級積攢的恩怨徹底爆發。
可這些沒有阻擋阿布搞事的步伐和計劃,他明白厄歌莉娅他們能處理好,所以偶爾遞上個線索之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畢竟,誰喜歡加班呢?更何況還沒工資。
于是他經常來到歲月靜好的水仙十字院,大人們的争鬥與風波通常與小孩子無關,任外面暗潮湧動,都會下意識避開福利院。他來這裡嘗嘗副院長做的蛋糕,或是與朋友們進行一場酣暢淋漓的角色扮演遊戲。
那場突如其來的危險似乎已經悄悄在院裡的孩子們頭腦中淡化,被生活中新的色彩取代,隻有在夜深人靜之時,隻有阿蘭他們這些當事人的内心才會湧上一股股後怕,值得可喜可賀的是,那并未成為抹不去的疤痕,而是成為人生中可以笑着同朋友說出來的一件值得說笑的事情。
他還去了灰河和白淞鎮。
白淞鎮,那個多年前變成一片火海的廢墟,如今也重新聚集起貧窮的人民和不舍舊址的白淞鎮原住民。陸陸續續回歸的人們讓小鎮重新散發新的活力,幾年的重建,小鎮已經和火災之前沒什麼兩樣了,唯一不同的,大概還是變得越來越老的人們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心境吧。
而灰河依舊是一條灰色的地帶,就像它的名稱一般,所謂的優化整改并未降臨在它身上,就好像肅清灰河的行動是一場噩夢一般,不過流淌的膿水與止不住的傷痛告訴麻木的人們,那不是夢。下層的人民不知曉原因,也沒有精力去探尋。阿布通過地脈記錄知曉了前因後果,卻也隻是有些猜測。
“培養在溫室中的玫瑰,卻在環境惡劣的水溝裡開的熱烈。生長在黑暗與泥潭中的野草,卻向往着灼熱的日光。最終,玫瑰殺死了野草。”阿布長長歎了一口氣,“說到底,灰河的肅清,也不過是一位父親想要自己的女兒妥協的手段,他想到了野草的背叛,想到了一生在泥潭掙紮的人們會不顧一切撕扯闖入領地的入侵者,但他唯獨沒想到,他的溫室玫瑰帶了刺,将尖銳的刺刺進愛人胸膛,最終也讓自己凋零。”
聰明的人們總有方法讓事情按照自己想要發展的方向前進,楓丹的優化整改措施是個不錯的靶子,能夠将真實意圖藏在所謂政策下。可沒人是勝利者,隻留下殘破的灰色,留下孤寂的傲慢,留下純白的水仙花。遺憾、憤怒、悲傷、快樂,所有的一切都被燃燒的大火燒盡,變為灰燼一捧。
除了搖曳的記憶。
阿布将手裡的照片高高舉過頭頂,遮住頭頂的大太陽。已經泛黃的照片,裡面的人卻有着不變的笑臉,時光格外眷顧定格的瞬間,因為一瞬的幸福高潮往往代表今後的怅然與難過,而悲劇恰恰是最刻苦銘心的。他輕撫照片裡明顯更加稚嫩的友人的臉,有些猶豫要不要将照片交給雷内和雅各布。
他還是将照片交給了雷内和雅各布。
雷内低頭靜靜地看着照片裡沖他微笑的人們,有些沉默。
雅各布倒是一臉訝然懵懂,“這是什麼時候拍的照片?我怎麼不記得了。”
雷内抓住雅各布的手,攥得緊緊的,仿佛要在友人那裡汲取力量一般。雅各布不說話了,他有些擔憂地回握,兩人的手指都因過大的力氣變得有些發白。
“謝謝。”雷内的聲音悶悶的,“謝謝,要不是你,我都快要忘記他們的長相了。”
阿布擺擺手:“哎呀,不用謝我,是一位好心的記者先生幫忙拍的照,照片也是他收藏的。我一說那兩位幸存的孩子想爸爸媽媽了,他二話不說就給我了!要謝就謝他吧!”
說罷,他上前一步,笑嘻嘻地把垮起個小貓批臉的雷内的還帶嬰兒肥的臉當面團子揉了揉。
“遇上他要好好謝謝人家啊,他真是個好人是不是?”
雷内即将噴湧而出的情緒一下子被阿布的動作堵了回去,他抽抽嘴角,冷酷無情地将在臉上搗亂的手拍下去。
“再見,慢走不送。”說着,他拉着雅各布轉身就走。
阿布搖頭歎氣:“唉——我費勁吧啦地找到這麼一張照片,難道連句謝謝都不值得有嗎?”
“替我謝謝那位記者先生。”雷内回道。
阿布無奈地搖頭,也轉身離開。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門的一瞬,雷内的喃喃自語讓他的腳步停頓。
“阿布,我們的父母,不是壞人對嗎?”
阿布沒有回頭,他握着門把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覺得呢,雷内?黑與白的界限,誰也分不清。沒有人能定義一個人是真正的壞人還是實實在在的好人,但要記住,他們到最後都堅定地走在自己認定的道路上,永不回頭,永不後悔。”
他輕笑:“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他聽到一聲細微的嗚咽,他輕輕地關上門,為一個時代的落幕歎惋。
“照片真是記者心甘情願給你的嗎?”看完全程的丹恒幽幽道,他沒有與蘿蔔擠在同一個手腕,而是在另一隻手腕上安了家,這些天跟着阿布掃蕩,切實感受到他的破壞力。
聽到丹恒的質問,阿布理直氣壯:“當然!”
……
照片确實是一位記者給他的,就是過程有些簡單粗暴。
對此,記者卡爾·英戈德有話要說。
今天的記者卡爾依舊是個忙碌的社畜,因為階級之間的鬥争,他已經像個陀螺一樣昏頭昏腦得轉了整整一周。雖然看到一個個黑暗又壓抑的真相重見天日,有罪者得到應有的審判與懲罰真的很讓人心情澎湃,但工作這種東西,隻要一天還在幹,就讓人窒息。
一天隻睡三個小時,他會猝死的,一定會猝死的,用咖啡吊着命的卡爾如是說道。
終于,忙完這個辛(心)苦又命苦時間段,他迎來了解放的曙光。
然後他在家裡遭了賊。
卡爾:發出爆鳴尖叫……
糟糕,被預判到了動作,連軸轉的可憐社畜卡爾被捂住了嘴巴,尖叫聲也被他吞回肚子裡,發出響亮的“咕噜”聲。
卡爾感覺劫持自己的人似乎有些無語,他聽到那人用刻意壓低的聲線說道:“卡爾·英戈德,你手上有上任白淞鎮鎮長雷諾和灰河地頭蛇愛德華多他們的合照?點頭或者搖頭。”
卡爾緩緩點頭,他摸到了藏在口袋裡的小刀,那是他削蘋果皮的,沒想到有一天這把普普通通的水果刀成為他安全感的來源。
然後,他聽到那人放松了的聲音,原本被捂住的嘴巴也被松開了。
“哇,太好啦!你怎麼才來,我在這蹲點蹲了整整一周,等得我花都要謝了!”那是一個稚嫩的童聲。
稚嫩?童聲?
卡爾:……?
他猛的回頭,呃……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