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兒子有了出息,義子也就可以做棄子了。
曲喆的年紀比韋祎還要小一點呢,看完他這“大起大落”的小半生,韋祎都下不去手整他。
“就算他沒這麼慘,您也不知道該怎麼整他。”小林在一旁說風涼話。
韋祎很疑惑,若是羅晏從自己神情裡面讀出心聲來不奇怪,但和小林又沒那麼熟悉,為啥他也有這個技能。
“這資料裡不是寫着呢?這人心胸不足、武藝不精,還是禁軍一派的,又要跟着您去出使,您肯定是想整他,我說的對嗎?”小林攤手。
韋祎遲疑着點點頭,覺得小林很聰明:“我忽然對家裡生意很放心,就算掌櫃的他們都退休了也不會出亂子。”
小林得意,叉腰做仰天大笑狀:“那當然了!”
笑過,小林指指那堆檔案,“要我說,您大可不必擔心,這種人呐,就算是文不成武不就,聰明着呢,誰對他有利,誰對他不好,心裡門兒清。說不定,他不會搗亂。”
“為何?”依照之前曲喆的表現,看起來實在不太聰明。想想,跟小林講了也無妨,他這些日子又是跟着審案,又是來檔案室,知道了不少秘密,說不定比韋祎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至少多個人參謀。
“這不是在京裡呢?總得做做樣子給他那個幹爹看,他心裡未必不知道自己那個前三甲是怎麼來的,這一次戳破,不能上也非要上,既向他幹爹表了忠心,又把疑點扔回他幹爹身上去,多聰明。”
“真是這樣就好了。”韋祎撇嘴。
“這種生裡死裡長大的人,見過太多嘴臉,就隻知道怎麼讓自己活着,别指望他能忠心誰。”小林說,“說不定這次,他想傍上我們這位前途無量的韋将軍。您要是有心,順勢培養一群班底也不錯。”
韋祎翻白眼,站起想來把檔案塞回去,“他就算了,不都說了文不成武不就嗎。”
“我來,您這放的都不是原位。”小林接過來,放回了檔案,二人各回各處去。
韋祎和禁軍大統領不熟,但是禁軍大統領和蔣氏那群人關系甚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能有什麼善心去收養孤兒?臨時拉來個苦命孩子施舍些恩惠,像養狗似的放在身邊,利用起來順手罷了。
夜裡胡亂包一包自己的行李,第二天大清早起去查實了國禮的内容和裝車,轉而又奔去城外整隊,生生忙到了深夜。
回到了家,整個宅子靜悄悄,這個時間娘親早就寝了,爹爹的書房還亮着一盞桌燈。看樣子,是專門在這等着韋祎的,聽韋祎腳步走近了,韋寅便迎了出來。
“小祎啊,這趟出去,萬事當心啊。”
“是,當然了。”
“你之前也沒做過使節,和從前的承王爺不一樣,東平郡那位年紀小,更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得挑大梁呐!唉!”父子倆站在書房門口小聲說話。
“您知道?”韋祎愣了一下,密旨的内容他沒對任何人說過。
“嗐,這有什麼不知道的,”韋寅拍拍兒子的肩膀,“在朝中也這麼多年了,這裡頭水深,事情多,你舅舅應該都安排過了,你出去了就……萬事随機應變吧!”
說完話,韋寅熄了書房的燈,蹑手蹑腳地走回正房睡覺了。
明天就是出發的日子,并不是直接去城外就出發了。
大清早就起身洗漱沐浴,随後穿上内襯,披挂獸首明光铠,外罩代表欽差使節身份的赤底繡金蟒袍,頭戴烏金使節冠,腰系鑲金帶,足蹬黃銅虎頭戰靴。
這一身可氣派,單說赤底繡金的衣裳,原本是隻有王爺級别才能穿的,換成别人得了這套衣裳,早就自己在房裡穿好幾次自我欣賞了。
但韋祎這兩天太忙,沒想起來提前試衣服,差點造成了大危機。
他平時梳頭就随便一紮,套上頭盔或者幞頭誰也看不着,不當差的日子更是随便挽成一團,連簪子都不用。
戴上那個使節冠要把頭發在腦袋頂上紮得高高的,這就得把靠近後頸和耳朵的碎發紮成細辮子順到頂上去,韋祎在房裡鼓搗了老半天,試了種種梳頭姿勢都沒搞成,剛洗了澡就急出滿身大汗,抓了瞎。
最終是非常丢臉的去找爹爹給他紮頭發,韋寅挺樂呵,感覺就像回到了韋祎小時候一樣。
在韋祎小時候,韋寅和柳不寒大半時間都不在京城,與兒子相處的時間更顯難得。
柳不寒是不會梳男孩子發式的,小韋祎找娘親給他梳頭,往往會被梳兩條小女孩的麻花辮子。
于是韋寅就充當了救星,幫兒子梳好頭發,再挑一條與當天衣服顔色搭配的頭繩系好,偶爾墜一兩顆玉珠子在頭繩上面,小韋祎在院子裡跑鬧,玉珠子一顫一顫幾乎能敲出音符來,看着就令人開心。
隻可惜沒幾年,小韋祎就被送進了山裡,回來時都十五歲的大小夥子了,别說是給他梳頭,就是提起小時候給他梳頭的事情,兒子都極力否認、絕不面對事實,所以再沒有給他梳頭的機會。
今天這機會啊,十載難逢!
韋祎在鏡子裡看見老爹樂呵呵嘴角上揚,滿心以為韋寅在笑話他,等頭發梳好,臉都漲成了西瓜色。
頂着一臉西瓜色,分批把自己的好幾箱行李運出去。
“呦!中郎将今個兒紅光滿面啊。”錢氿等一衆人都穿了戎裝,等在街口。
韋祎一語不發地把行李扔給他,跨上馬一騎絕塵奔向宮城。
兵分兩路,韋祎與龐仁曲喆一同奔赴宮中,肖豐錢氿等人去城外與大部隊彙合整理陣型。
到了宮中,皇帝與文武百官早擺好了陣勢,韋祎上殿跪拜,接受皇帝的一番親切叮囑,後又站起來,在那恭聽司禮官拉長音唱了好長一番贊頌陳詞。
頌詞過後,又跪拜,接受皇帝親手授予的長劍、國書、節杖。
退出大殿,不能再停留,直接去往城外,皇帝派柳卞帶文武百官在城樓上相送,給足了體面。
拔出禦賜長劍,内力催動,一聲中氣十足的“全軍出發”喊出來。
困得要死的韋祎帶着大部隊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