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人拿來了衣服,沒别的可選。
韋祎身上穿的,是一套月白色軟羅、牡丹暗紋的圓領窄袖袍,頭上配一根潔白無紋路的羊脂玉簪子。
這套衣裳與羅易身上那件同料同色,韋祎猜着她是故意的,但不好意思說出來,他還沒那麼自信。
羅晏從相鄰的房間出來,說餓了,要去吃飯。
于是,羅易便說:“飯菜備好的,等我收拾一下,一起去。”說罷便回到卧室,關上了門。
哎?我說為何覺得有些怪,她身上那條裙子怎麼沒袖子的啊!韋祎驚覺,才想起來,剛才白生生嫩藕似的兩條胳膊在他面前晃了好一會兒了!
既然反應過來,隻好遲遲的念叨了一句“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個屁啊!人都走了你非禮勿視!剛才沒看見衣服沒袖子啊?!”羅晏指責道。
“這院裡的花開得不錯啊!”韋祎低頭看看,腳邊是一排茉莉,花期剛過,全是翠綠的葉子。
“你是真沒覺得?”羅晏反而不指責了,悄悄湊過來問,“嗯,難道你那個……”
“壹通,我有孩子呢,你連結婚都沒結過,好意思懷疑我?”
“我說什麼了?”羅晏正等着呢,“你這人,怎麼見了雙胳膊就想着結婚生子那點事兒?思維很跳躍啊!可鄙可鄙!”
“你!”
韋祎看了看羅晏穿的衣裳,一套薄翠色的對襟勁裝,暗紋是竹葉,頭上頂着墨玉冠。看來羅易真不是月白色綢子用不完才弄成同色。
“對了,韋将軍,韋大人,草民有一事忐忑不安。”羅晏笑嘻嘻拿腔拿調。
“說來聽聽。”韋祎亦假笑。
“昨夜有幸與将軍您夜探賊窟,事後才想起來,您是朝廷命官,大将軍,殺掉敵國的間諜理所應當,但我隻是一介草民,内心不安呐!”
“說起這事,我還想問,你真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動作比我熟練呢?”
“那你應該反思了,比我還不熟練,是為什麼。”羅晏先杠一句,才想起來此時輪到自己服軟來着,“我這行走江湖,奔波各地的,總會遇到些不得不殺人越貨,呃不,總有些不得不正當防衛的時候!”
“咱們齊國的治安有這麼差?”韋祎疑惑。
“不止齊國,哪哪兒的都不怎麼好,你們這些當官的,任重而道遠啊!”
“歸我管嗎?還有,你忐忑你别跟着我去啊!”
“那怎麼成?你看你這麼不熟練,我不跟着怎麼能放心。”
眼看對話已經變為鬥嘴,羅易适時走了出來。
“好了,我們走。”她已經重新梳了頭發,盤在腦後,插着一根素白的羊脂玉簪,比韋祎頭上那根大些,絕對是一套的。
掃了眉、唇上點了胭脂,不再露着胳膊,而是罩了一件對襟高領的廣袖外套,當然,外套的料子也與韋祎相同。
“我覺得我有些多餘。”羅晏感慨。
“堂哥怎麼能算多餘呢?我記得前些日子和堂哥猜謎,說是猜中了就有彩頭,經過了昨夜,終于驗證了是外國細作作祟,快給錢。”羅易笑道。
後面響起一陣衣擺飛舞聲:“我在飯廳等你們。”腳底抹油,羅晏已竄上房不見蹤影。
羅晏都先跑了,隻剩韋祎和羅易兩人并排而行,韋祎也不好意思撇下此間的主人家上房跑了,隻好眼觀鼻、鼻觀心,忐忑着閉嘴走路。
好在羅易沒為難他。
二人先行至雲攸纾的房間,請他一同去吃飯。
本來,這位小王爺為了顯示自己嬌弱,說他不能起床了,随後即看見門口站着的韋祎竟然和羅易做配套打扮,立刻怒目翻身下床,披上衣服就出了門,非要站在二人中間。
再向後繞了一間院子,有三名校尉正輪休,羅易給他們也準備了衣裳,比他們自己的衣裳品味高了不止一大截。
這幾人上前見禮,很識趣地提出不與韋祎一同吃飯了,要去換班呢,笑得賊兮兮地竊竊私語,一溜煙跑了。
羅易仍然不準備拐彎回正廳吃飯,而是繼續向西轉彎。
過月亮門,繞影壁,進了西别院。
敲開一棟小樓的大門,原來殷濯住在此處,喚他一同來吃飯。殷濯又說朱愈嫌回家太麻煩,也沒走呢,于是四人一同又往别院内走了一小段路,到一間精巧的,種着無數山茶花的小院,把朱愈叫了出來。
又繼續行進,請了褚先生和另一個山羊胡子老頭,一個老太太,還有另外幾個漂亮極了的年輕男子、年輕女子,浩浩蕩蕩一大群人,才往飯廳去。
韋祎臉色古怪,聽着後面隊伍裡幾人小聲議論道:“雖然剛吃過飯,但這可是久仰大名的韋公子,咱們可得同去看看。”
“真的?咱們小姐好像很中意呢!看這衣裳!看這簪子!”
“對對對,老婆子我午覺都不睡了,可不能錯過了!”
隻好悄聲問羅易,“你看這?”
“那是他們說的,又不是我在說。”
“這不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嘴裡也長不出我的舌頭來。”羅易反問,“難道你管得了你的人?”
韋祎剛想辯白“當然管得了”,側面正好是肖豐換班下來,在回廊裡走過,他沒準備睡覺,而是想洗漱洗漱吃點東西再回去。肖豐頂着兩個黑眼圈,疑惑地看了看這一大群人,在裡面找到了韋祎,沒控制住,翻了一個白眼,走了。
“嗯?”韋祎殷勤道:“一起吃?”
“不去。”肖豐說,“等下你吃完了過來。”
“噢,好。”韋祎答。
看肖豐走了,“是嗎?管得了?”羅易接着剛才的話題說。
韋祎閉嘴了。
看似是衆人圍坐吃飯,實際上,現在都下午了,除了昨晚在外奔波的幾個人,其他人都吃過午飯,坐在桌旁圍觀羅易的“新歡”呢。
這“新歡”裡面也包括雲攸纾,這孩子不故意搗亂的時候還挺招人喜歡的,把幾個老人家哄得眉開眼笑。
韋祎前些日子才覺得羅易這兒關系亂,馬上,他自己也亂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