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鳳終于找到個人倒苦水,頗有滔滔不絕的傾向,“魏國公家的女兒,誰敢娶啊!你看魏國公的其他幾個女兒,都隻能預備着在軍漢裡招女婿,隻有你,因為嶽丈大人堅持要讓你聯姻,你才不得不娶了魏氏夫人,那身高,那塊頭,你就夠高的,她一個女子,竟然和你看起來差不多!武功又好,你不是還抱怨來着,說夫人每天早上都要拉着你練拳。”
“哈哈,清泉确實喜歡叫我起來早鍛煉,哈,你記得沒錯。”韋祎幹笑兩聲。
天哪,他不僅說了小爚姐的壞話,而且要說清泉的壞話!
“你和我嶽丈大人更是相似,怪不得嶽丈大人更喜歡你,你看,嶽丈大人的娘親就是個厲害的,二姑母也是火一般的脾氣。對了,你将來和羅姑娘成親,少不了要受我這份苦,羅姑娘一看就是一位精明強勢的,事事出風頭,嗐!”
“是嗎,我記得你從前對小爚姐可是百般稱贊啊,怎麼就鬧成了這樣?”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韋祎想要趕快起身告辭,這人一定不是幾年前的栾鳳,很有可能是被歹人易容假扮的!要麼就是有敵人給他下了魇術,導緻神志不清性情大變。
短短幾句話,從他的夫人柳爚,到柳家姐妹,再到魏清泉和羅易,再到柳不寒和柳鑿,全都指責了一遍!真是囊括了韋祎身邊所有親近的女性!
他有沒有可能是故意的?韋祎暗自分析。但是又覺得拳頭很癢,經脈中的内力自動流轉了起來,做好打人準備。
栾鳳又不是習武之人,他察覺不到,而且韋祎坐得端端正正,看不出來。
佩劍感受到了流轉的内力,烏木劍身在鞘中,嗡地震響了一聲。韋祎猛一咳嗽,把這聲劍響掩蓋過去。
“哎呀,看我,喝水都能嗆到。”
“她的才華,我自歎不如,做賢内助綽綽有餘。可這官場畢竟不是女子的地方,時間一長,哪個男人面子上能過得去?若是她知道收斂就好了,有時間你也勸勸她。我去跟她說,又要吵起來了。”
“好啊,有機會,就替你說一聲,若是我也被罵了,要回來找你算賬。”
“那我就備上好酒好菜等你了。”
韋祎告辭,說是有些事情要辦,栾鳳送他出了書房。
坐在客院的回廊欄杆上,快到午飯時間,韋祎看見錢氿穿着裡衣從偏房卧室走出來。
“中郎将?”
“哎?你怎麼才起?”
錢氿揉一揉眼睛,“因為我昨天值夜班。現在起來,趕得及吃午飯,您這是怎麼了,昨晚就神情恍惚,遇到了什麼疑難?”
“對啊,你在西南邊陲待過,我聽說那邊盛行魇勝之術,取了人的頭發禱祝一番,就能害人性情大變,你可有了解?”
“巫蠱之術?這世上是否有巫術大師我是不清楚,不過魇勝、還有什麼養蟲子的蠱術,想來都是鄉野裡面的神婆吓唬人用來騙錢的,就是下毒嘛,沒有那麼神,深山裡鄉民愚昧,才會相信。”
“可是你看肖豐他……”
錢氿說:“他呀,說不定真是什麼阿修羅惡鬼托生的,這麼一說,也許西南盛傳的巫蠱之術并非虛構。”
正巧,羅易和秦瓊從院外走進來。
“你們兩個聊些什麼呢?”
“羅小姐,秦姑娘,辦事回來了?今天這一身打扮真是不錯!”
“是啊,錢大哥,承蒙誇獎,值夜辛苦,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這會兒起來正趕上午飯,吃了午飯再睡不遲。”
今天她們兩個穿的是男裝,讀書人打扮。身披圓領袍,羅易頭戴青玉冠,秦瓊紮着幞頭,豐神俊朗,不知情的人真要以為是兩位年輕舉子。
“郡守府的廚師做的菜好,我們也是趕回來吃午飯的。”秦瓊說,
韋祎:“你們的事情了結了?”
“華陽郡一共有兩所我們家的镖局,昨天和前天足夠走完,今早是去這裡的集市和外邦街走了走,看看新鮮,我是第一次來西部呢。街上有賣糖糕和蜜餞的,我們買了好幾包,要分給大家,還有酒釀的梅子,聞起來酸酸甜甜,給錢大哥一瓶。”羅易回答,“你還沒好啊,迷迷糊糊的,你要辦的事情呢?”
韋祎橫了錢氿一眼,“酒?釀梅子?”重點在酒上,錢氿嘿嘿笑着把梅子謹慎地藏在荷葉包裡頭,“放心,梅子而已,吃不醉的。”
回答羅易的問題:“喔,東西送去了。”
“還有呢?”羅易提醒。
“這人,有在短短幾年中性情大變的可能嗎?我懷疑是中了魇術或者被人給假冒了。”韋祎把剛才和栾鳳的對話大緻複述一遍。
剩下的三個人彼此看看,失笑,“栾大人從前不是這樣的?”
“我與他相識時絕非如此,小爚姐在京城頗有才名,他正是被才華吸引,前去結識。”
因為祖母柳鑿長相就沒那麼好看,柳卞兄妹三個的長相也就一般。當然,下一輩的孩子都不是俊男美女。
“難道不是因為她姓柳?”
“嗯……”
“這不是很正常嗎?”錢氿說。
“正常?當着我的面罵我全家是正常?”韋祎說,“就算要罵也不能當面吧,一定有什麼問題。”
“子隽,這個事實對你來說太過殘酷了,這世上有九成九甚至更多的人與栾大人觀點相同,他才是正常人。”羅易心中升起憐憫之情,“栾大人是認為你一定會贊同他,才這樣說,他是真的把你當作好友,你這麼想,辜負他的拳拳之心呀!”
“太惡劣了。”
“你心裡其實知道,大部分人都這麼想,隻因為栾大人是你的好友,你就要求他和你一樣,是你不對,你比他惡劣多了。”
當然是太惡劣了,栾鳳隻是一位傑出的“尋常人”,而韋祎和柳爚卻打算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