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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會議現場,月王見到了之前匆匆離去的三位女神。
他神色淡然,好像和尼伯龍根坐在一起的三位神明沒什麼值得特别注意的。
自然也錯過了卡侬向他使的眼色。
等雷龍王言辭堅決地敲定将舊領土劃歸給月王一事後,便不再發表議題。
之後的會議議題便是“封藏日”燈塔和宇宙探索相關的内容。
月王聽了半天,發現保守派還是太保守了,明明修庫特爾都已經做了表率,他的親王們還是有幾個當場表示了反對。
“天外暴君是沒有再發動任何形式的奇襲不錯,但那種等級的未知的存在誰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諸位大王,請務必提高警惕,繼續探索宇宙或許會迫使我們掉入其中的陷阱。”
“很感謝你的提醒,阿萬尤。”修庫特爾制止了親王發話,“探索宇宙的風險我與月王在之前就拟定過相應方案去一一驗證,想征服某個未知的危險的領域就必然會付出這些代價。”
“而在這之前,暗之外海的探索已經給了我們更好的實測數據。”
庫庫爾坎攝政王站在兄長的另一側看向被強制閉麥的親王之一,心想,有像阿萬尤這樣想法的同族并不在少數。
他又看向其他幾位王身後的親王們,他們之中反對者想來更是隻多不少。這很正常,畢竟,龍衆作為這顆星球的絕對主宰,已經輕易稱霸世界不知道多久的歲月了,驟然遇到不可戰勝的強敵……落差太大。
要搭上自家王性命的科技進步……在庫庫爾坎看來還不如徹底終止,甚至不存在的好。
庫庫爾坎又把目光移到和阿佩普說着什麼的月王身上。
說起來,月王才是那第一個探索到宇宙并做下(種植)記錄的龍,也是第一個建立龍衆非同族混居國度的王,卻不知為何給出的都是中立性質的建議,從不強硬地要求他們任何一方。
盡快結束了會議之後,時間已經來到傍晚,澎泊穆斯和阿佩普以及修庫特爾便提議更換着裝去露娜城裡遊玩,随便觀賞民風——隻有在月王的城邦裡才幾乎看不到階級鴻溝,城民們完全不在意他們的尊貴,不好奇他們的身份,可以無比自然的相處。
修庫特爾收放自如地在集市上到處跑,他用火元素□□打了一等獎,換了個超大的綠色毛絨熊公仔送給原本一臉矜持的阿佩普,巨大的公仔被阿佩普抱在懷裡壓得她臉都露不出來。又套圈套了隻海馬泡泡槍送給不怎麼擅長參與這種小遊戲且速度沒他快的澎泊穆斯,玩得不亦樂乎。
庫庫爾坎認命地跟在兄長身後,手裡拿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戰利品。
看着手裡非常幼稚還在發出炫麗彩光的海馬泡泡槍,澎泊穆斯歎了口氣。
在上遊的政/權世界呆得太久,他反而沒辦法毫無顧忌的像平民一樣享受平凡的生活。
這不免讓他想起很久以前月牙群山還是無名群山的時候。
西北連綿好幾千公裡的凍土荒地是夾在他和阿佩普以及捷蘭卡烏亞領地之間的不毛之地。
沒有任何生命能在那裡生長,戰争折磨這塊土地。
幼小的無名氏向每個路過的族群尋求庇護,他長得瘦弱,随便一場洪水和暴雨都能帶走他的生命,而當時稱王沒多久的澎泊穆斯還沒能完全平息自己國家的動亂,親王斯庫拉和他都自顧不暇,對于外界的流民也沒足夠的資源去幫助他們,草木皆兵的時代,外族很有可能會是外族的間諜。
所以他拒絕了陌生的外族加入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族群。
雖然沒有粗暴的趕走他,但也讓他記住了無名氏。
暴雨中滿身泥濘和血污的幼龍身上還有着戰鬥過的痕迹,他顯然剛從某隻成年龍的爪下逃脫,一邊爪子和翅膀都被咬掉,半個身子血肉模糊。泥巴混着枯枝爛葉粘在他的傷口上,讓肉眼難以分辨他的物種,可他那雙顔色特殊的眼睛卻很亮,像黑珍珠上貼了兩塊剔透的蒼晶螺玻片。
無名氏說會給收留他的族群回報,卻沒有任何辦法來保障他說的是真話——畢竟他的傷讓他看起來不像是能活下來的樣子。
澎泊穆斯曾一度認為他必死無疑,可等他們再見面時,無名氏已經是在七王會議上的新晉王者,被同盟修庫特爾拉入了棋局,變成了與他們七位大王亦敵亦友的存在。
月白的長袍,銀樹般的龍角,都能讓澎泊穆斯聯想到夜空裡慘白的月光。
他覺得月王的眼神還是和那次暴雨中的一樣,從沒變過。
連帶他治理的國家也随了月王的成長軌迹一般,狀似一吹就散的浮萍,實則卻是沒除根的野草。
龍的性情并不是始終如一,他們崇尚實力和智力至上的權威,對待家人和朋友也是如此,雖然他們不會輕易改變情感,但是改變一旦發生,他們的情感會變得非常強烈。
何況是生死之交。
要澎泊穆斯來說的話,月王離他們所有龍都很遙遠,這是最直觀的感受,包括月神。
不止是思考的方式,觀念,理想。
甚至關乎于信仰,月王的臉上也看不到一絲不理智的狂熱,他總是格格不入的,哪怕是最燦爛的笑容,澎泊穆斯也能看到他眼裡那層隔着薄膜的冷靜,本想直白言說的感情在每次看見這層薄膜時總被堵了回去,一點也說不出口。
最近那種神明也沒有的隔離感以及違和感越來越強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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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涅斯離開競技場後為了尋處僻靜的地方,又回到了月亮灣山谷,随後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月相之書》。
他本以為媽媽讓他從書中掌握世界之法的意思是學習書裡治理并統治天下所有生靈的方法,哪知一翻開書的封面,就從童話書字裡行間飛出來了數之不盡的黑砂。
漫漫飛砂在法涅斯來不及反應之時便包裹住了他。
等他再次睜眼,砂子将他和影子們帶去了一個完全空白的空間。
這裡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空白,從他身邊飛過的文字法涅斯從來沒見過。
〖快看,法涅斯,那是什麼?〗若娜瓦的聲音讓法涅斯回過頭看向身後。
〖好混沌的東西……那是一扇門嗎?〗伊斯塔露看清了那扇乳白色的門,同時也看清了那門前趴伏着的黢黑生物。
那是一頭紫色眼珠的獨角獸,它似乎正守着這扇門,牢牢攔在門的跟前沒有半點挪動的意思。
獨角獸看到了法涅斯,它甩甩鬃毛站了起來,那頭頂形如長矛般的獨角也跟着搖晃了幾下,看起來非常危險。
若娜瓦在喊他離開,伊斯塔露又保持了沉默,法涅斯卻認為自己無處可逃,他看着遠處的獨角獸,覺得它漂亮得不像一頭怪物,反而是更類似于……
桑娜妲,艾莉娅和卡侬她們?
于是他問道:“你也是某尊宇宙的神明嗎?”是像媽媽那樣的存在?
“不是。長着金色翅膀的人類小孩兒,你可真會打招呼。”獨角獸說,聲音充滿混沌,像是許多男女老少在一起開口說話。
“哦,抱歉,我是人類的法涅斯,月之國的王儲,雖然這個世界隻有我一個人類,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是龍衆,我的身體……”好歹接受過皇族禮儀教習的法涅斯在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過後矜持地道歉,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等等,你知道我,不是龍?”
由星空組成的黑色獨角獸踱步來到他跟前,垂下自己比法涅斯身子還大的頭顱和金色羊毛那樣柔軟的人類對視,那紫色煙霧般的眼睛牢牢的抓住了法涅斯的目光,朦胧又不真實。
“那是當然,月王之子,法涅斯,我完全看得出來,你是煉金造物。”
獨角獸的語氣有幾分高貴的倨傲,但法涅斯很難從它漆黑的馬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來。
“你可以叫我……古斯托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