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鳥?還是知更鳥。”提姆好奇地起身,“這裡有養鳥的地方嗎?”
“它會死在這裡的。”格雷森說,貓頭鷹會因為囚禁一頭撞死自己,小鳥則會沿着天花闆的邊緣一直飛,直到精疲力盡,失去性命。這大抵是野生鳥類的特性,甯願喪生,也不願失去抗争自由的權力。“别管它了,救不了的。”
提姆聽見這話,有些許無助,他很想挽救這隻小鳥,将自由重新賦予它.可事實正如格雷森所言,難以溝通,難以表達善意,這隻知更鳥會在絕望中沉眠。
[先生,兌換一門動物語僅需兩百積分哦~]Timy及時作出提醒。
溝通不易呈現實中的巴别塔,在遊戲中不應出現。
提姆調出商城,毫不猶豫地用兩百積分兌換[鳥類語言(永久)]。
“啾啾!(這裡是哪?隻有同類嗎?我要回家,救命!)”傳進耳朵裡的烏鳴瞬間變得特殊起來,不像最初那般千篇一律。
玩家壓着嗓子,嘗試着發出近似的聲音:“啾啾!(來這裡~)”
[先生,這是求偶聲,可惜此鳥是雄鳥。]
提姆:“……”
提醒晚了,紅知更已經注意到了玩家,猛地喘叫一聲,向他飛來:“啾!(你也是鳥嗎?得救了。)”
格雷森目睹了這神奇的一幕,小鳥轉了個圈,落入提姆伸出的手心,将翅膀和爪子收了起來、可愛地歪歪小腦袋,還低頭挪挪爪子,以便站得更穩。
“你幹了什麼?”少年好奇地問,他嘗試着去觸碰小鳥,它卻躲開了他的手指,飛到青年肩上。
“啾啾啾!(髒爪子,不準碰!)”紅知更大聲抗議,叫得提姆耳朵疼,不得不伸手把鳥拿了下來,重新放回手心。
“試着叫了兩聲。”提姆說,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它到底是從哪來的?總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
“夜枭他們剛剛離開,應該是從傳達門裡飛出來的。”格雷森起身,“我觀察了一下,應該是往這邊走,跟我來。”
玩家捧着小鳥去了,毛茸茸的紅知更用鳥喙下一片尾羽,跳到青年肩上蹭他的臉頰,玩家無可奈何地取下那根羽毛,便聽見了歡快的鳥叫:啾啾……(你收下了我的信物,現在我們是伴侶啦~雖然你長得醜,沒有毛。)”
漂亮的羽毛在指尖像個燙手山芋,玩家片刻不帶猶豫塞給小利爪說:“挺好看的,送你了。”
格雷森:?”
紅知更:“!”
在小鳥發出抗議的第一個高音前,玩家上下一捏——強行閉麥,堪稱鳥史上第一渣男。
倆人一鳥來到傳送門前,傳送已經停止,看上去隻是個平平無奈的白象牙色門框。整個房間不大,也不算小,有主控台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資料。提姆松了手,讓小鳥待在自己的肩頭,他翻看資料,不等不慢,像是在做一場實驗。
小利爪無聊地探出腦袋,和年長的利爪一同閱讀文件。
這些紙質材料隻向倆人說明了傳送門如何操作,沒有展示任何關于另一個世界的訊息,這反而讓厚本不好奇的玩家有了幾分興趣。越是無意隐藏的,更透露着其中的秘密。
“我把鳥送過去就回來。”提姆打好了主意說, “順便看一眼是什麼地方讓他們大費周章。”
“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嗎?”小格雷森問,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擔心德雷克,隻把言行歸功于青春期的好奇與沖動。
“不需要,”玩家不想帶着副本NPC去冒險,假使出了什麼意外就不好交差了,他說, “我很快就回來,你待在這裡比較安全。”
将傳送時間在辛迪加的基礎上調前了一個月,可以避免和夜親撞上,傳送地點則選擇了大都會的星球日報附近,一座标識性很強的建築,有利于玩家找準定位
[觀察到玩家暫未達到開啟此副本的條件,不建議繼續操作。]
原來是副本嗎?提姆眨下眼睛,他徑直忽視 Timy的提醒,按下紅色铵鈕。白藍色的旋渦再次出現在門中,如同梵高畫筆下的星空一角。青年哼着小曲,安然踏入,旋渦吞沒了他的身影。
傳送門持續的時間是兩分鐘,格雷森本以為提姆會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看一眼就回來,他坐在門前等着,直到時間進入倒計時十秒才恍然大悟受騙,一怒之下沖進傳送門。
兩秒鐘後,一切恢複如初,安靜得不像話。
[警告!警告!遊戲内出現未被考慮的BUG!請玩家稍作等待,系統正在努修複中…]
[BUG修複成功!]
[恭妻玩家進入副本—???]
[主任務:???I
[要求:1.禁止殺害NPC;2.勿讓NPC知曉玩家身份]
[副本正在加載中.請稍等…1,2,3……]
[加載完畢,祝玩家遊玩愉快!]
像是不必落進了虛空中。提姆回憶起他那并不完整的童年,德雷克夫婦是很愛他的,一有機會就會帶着他四處遊走、旅行,以至于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見證過太多的風景,小小的藍眼睛往下整個大大的世界。可他們幾乎不會待家裡,提姆的家是在外頭飄蕩的,如同那斷了線的風筝,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地,摔得粉身碎骨。回想起來,有風有雨,隻是缺了點安全感,不似個庇護所罷了。
好友總說他缺些人氣,大概源于此處。并非是沒見過人間便從此成了仙,有可能恰巧是目之所及皆是舊人舊事,反而失了些許新奇感,徒生無趣。在完成代碼的過程中,提姆有時會暢想未來,完成了代碼之後呢?他該做些别的事嗎?思來想去得不到答案,索性也就不想,先專注手頭的工作,将來來交給未來的自己打理。現在好了,幸苦勞作的成果已然誕生,人卻離死神幾步之遙,就差擁抱天使,升上天堂。提姆找不至駛向未來的車票,它可能不慎掉進了軌道的縫細,也可能從最開始就忘了去售票站購買,他被迫停于人生站台的中途,抛去最初的失落,異常坦然地接受命運。
倘若天上挂着皎潔的月亮,地上躺着久便士,大部分人會選擇低頭擡起六便士,小部分人會擡頭眺望月亮。提姆呢?他總認為這個場景應出現在沙灘上,前方是藍黑色的海洋,優雅、莊重、暗潮湧動。所以他會踹開鞋子往前跑,在海水的擁抱中長眠。
就像現在這樣,輕柔地墜落,不會感到彷徨和恐懼,更不會有掙紮和無助,淚水融化在海水裡是看不見的,這是世上千億人落下的淚,如同沒有結尾的童話,回歸母親的懷抱。
黑暗,明光,一點點地擴散開來,玩家愣了兩秒,才意識到自己拿回了視力權,他從滿是灰塵的水泥地上坐起,手指踏過粗糙的地面,輕微刺痛。或許是因為觸感太真實,再加上周圍暗淡燈光的模糊,讓他有那麼一瞬失神,沒能反應過來正處于遊戲中。
[先生?BUG出現使觸感、疼痛等數值調至100%,請問是否調回原值?]
Timy的詢問讓玩家回了神,他點頭說:“調回來吧。”他摘下護目鏡,屈膝,手随意搭成膝蓋上。
剛才不見蹤迹的紅知更從遠處飛來,準确落在青年的手背上,歪歪腦袋叫道:“啾啾?(你醒了?)”
别的暫且不可以忽視,小鳥還是挺可愛的,讓玩家在遊戲内不存在的心髒軟了一瞬,他伸出手摸摸小鳥的腦袋,剛想着回應一句。一道刺目的光照過來,提姆抱住小鳥躲開,蹙眉看向來者——一位胡子拉碴、戴着黑色鴨舌帽的風衣男,他似乎在看見提姆的那一刻瞪大了雙眼,聲音裡含着威脅:“你怎麼在這?”
玩家挑眉,語氣輕佻:“我們認識?”
随着一聲冷笑,陌生男人低語道:“不,韋恩先生,你當然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