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洲明失望地重新打開手機：“三千萬太多了？那就五千萬吧！聽說你家大孫子是金家從古至今最有前途的小輩，金家未來當家人當之無愧，原來連三千萬都不值，枉我興沖沖特意來到麥城，誰知道猴子打水一場空，簡直是小醜了。既然談不成，那就算了。另一方面，我廖洲明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一個小小三級哨兵，聽着挺新鮮，你可以拭目以待，我一個小小三級哨兵如何走出麥城。”

金茂誠沉默不語，管事面色凝重地在他耳邊暗暗耳語片刻，金茂誠的臉色才漸漸松動，最終輕輕點頭：“好，那就請廖隊長讓我看看你有什麼魔法。是旁邊那個小姑娘嗎？倒是第一次見。”

衆人的目光頓時落在利朵身上，各個都露出古怪神色來。在場的都是見多識廣之輩，看見利朵那上不得台面的衣着還可體諒，看到她臉上明顯的通紅掌印，都想不通她到底經曆了什麼。讓這樣一個小姑娘來，他到底是什麼意圖？

廖洲明不管金茂誠臉色不渝，對利朵說道：“去吧，看看能不能幫金家解決問題，盡力而為。不行的話廖哥罩着你。金總這麼平易近人，我想他應該不至于真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在場所有人都眼看着利朵，這個一直坐在角落裡的小孩慢慢站起身，她的身量在南方還算高挑，在人均趙子龍的北方，真就像個沒長大的孩子。隻見她還算鎮定地走到病床旁，稍微觀察了一下病人臉色，伸手想拉起蓋在身上的被子。

管事想要阻止她，金茂誠一擡手制止了她：“讓她看。”

被子被輕輕拉起，露出病人的身體，室内立即升起一片驚歎聲。

這個金大少臉色晦暗讓人感覺時日無多，身上真就是觸目驚心，隻見他沒穿衣服，傷痕累累，瘦骨伶仃，呼吸微弱，氣息奄奄。其上盡量挑完好的皮膚貼着電極片，腹部的最大的幾個傷口都包着紗布，利朵小心拆解開來，傷口色呈深黑，雖然已經仔細縫合，但都插着引流條，引流出的膿液極其粘稠，打濕了其上覆蓋的紗布，一股惡臭随着被子掀開擴散開來，室内衆人都像被打了一拳，紛紛捂住鼻子。可以想見，這些傷口都污染嚴重，不排除已感染厭氧菌，後續處理極其麻煩，以至于不能像正常傷口那樣縫合了事。

已經有人在遠處竊竊私語：“已經這麼嚴重了。如果我早知道病情發展成這樣，這次肯定不會來這裡，這金老頭真是居心……”“是啊，怪不得之前幾個人都着了道，都怪他們藏着掖着……”

利朵非常鎮定，仿佛對那惡臭毫無所覺，伸手按了按病人腹部。管事在旁欲言又止。幸好利朵很快停止了動作。就剛才按的那幾下，腹部還算柔軟，但病人毫無動靜，膚溫不高，利朵趕緊又将被子蓋上，順手掖了掖。轉向頭部看了看瞳孔，看了一下口腔。最後，她将手掌按在了病人的額頭。

重頭戲來了。眼前這個小孩居然真的是向導，她要開始治療了！可是為什麼她還是沒有放出自己的精神體？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都知道精神污染可以通過身體接觸而傳染，但是面前這個小孩接觸金大少的那隻手掌下，污漬居然像是有自我意識紛紛聚集，悄無聲息沒入手掌消失不見。

有人緊張，有人嫉妒，有人松了口氣。

總算有人來接住這個心狠手黑的金茂誠的招，哪怕後面有潑天富貴，那也要有命享不是？都怪權勢富貴們的臭脾氣，喜歡拿槍對着醫生強行履職，這又不是扛炸藥包堵機槍眼，純靠武力意志可以解決。現在有人能治療那個金大少，至少自己這幾個無辜應召而來的人可以全身而退了。

時間緩慢流逝，已經過去十分鐘，雖然不見那個小孩像之前的向導那樣反被污染，但她那手掌下的污漬不見減少。

事情有些古怪。這算是幾級污染了？沒人知道。密切關注自己命運的人們又開始悄悄緊張起來。

同樣緊張不隻是向導們，旁觀的金茂誠也皺緊眉頭，十餘分鐘後終于忍不住問管事道：“這是怎麼回事？她怎麼一直按着小哲額頭？”

管事低聲道：“恐怕正在清除污染。”

利朵分心聽他們對話，暗暗訝異，難道他們看不到污染？就是這樣一分心，污染反噬一般咬上她的手掌，一片濃黑頓時躍然而上，利朵一驚，啊的一聲連退兩步。

壞了，這個小孩還是沒能扛過污染，室内暴起一陣小小議論聲。大家都有所預料地等着聽她慘叫，可是沒有等到。那個小孩連連甩手，那黑色居然逐漸消退下去。不少人忍不住站起來，試圖看得更清楚。

“有點棘手。”利朵道，“他的病情有點奇怪。”

事到如今，表現最好的就是面前這個古怪小孩。金茂誠強按捺住自己心裡焦急，目光猶疑閃動數次，最後揮手讓管事上前溝通。

“不知道小姐看出了什麼問題？需不需要什麼幫助？”管事甚至不顧惡臭站到利朵身邊，等待吩咐。

“嗯，現在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不隻是污染這麼簡單。我需要金大少的檢查結果，比如拍片之類的。”

居然是要這些東西？管事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家老爺，又再回頭。

“沒有嗎？”

“這……這些是醫生的問題，您隻要清除精神污染就行了。”言下之意就是，你隻是一個向導，所以隻幹向導能幹的事就行了，不要多事試圖越界。

“我剛才試過，污染源源不斷生成，似乎有一個污染源在他體内。”

“我可以請醫生過來為您解釋。”說完他打了一個電話。不多時，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鄙人就是參與金少爺醫治的醫生之一。不知道小姐有什麼發現？”中年男人的态度很有禮，言語中帶着些許好奇。

“我想問一下，檢查結果是否有影像學結果？有沒有發現什麼異物？”

“我們已經完善了腹平片、多層掃描、彩超等檢查，都沒有陽性發現。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們無法看到向導們能觀測的污染，隻知道常規治療下，金少爺的傷口不止沒有好轉，還逐漸惡化，最後才猜測有精神污染。”兩人又繼續交流了幾句，利朵稍微了解了這個金少爺患病的經過。

原來這個金少爺曾經外出處理家族業務，不慎受傷，家庭醫生積極救治，傷口不深，但是愈合極差，還時常慘叫，使用了持續鎮痛和鎮靜才能勉強讓他陷入鎮靜狀态，以腸内營養勉強維持生命。時間不長，隻一周，他的體重就持續下降，身體崩潰近在眉睫。

所做的檢查結果很奇怪，細菌感染可以确定無疑，但是抗生素治療無效，他們的醫療團隊考慮可能是超級耐藥菌，培養出的細菌及藥敏結果也确實跟他們猜想差不多，但是臨床表現和實驗數據不相符。除了檢驗結果可以解釋傷口難以愈合，沒有任何影像學檢查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慘叫和急速加劇的惡病質。而且之前參與過手術的幾個同事都多多少少出現了精神症狀，跟傳說中的精神污染有些相似，所以跟金茂誠溝通後，才有了這次延請向導們前來治療的決定。

“好，我了解了。”利朵點點頭若有所思，随後道，“我需要你們幫我拆開傷口，我覺得需要重新檢查傷口。裡面或許有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