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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薔薇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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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叫喊聲撕開甯靜的清晨,驚起客棧外在碩大榕樹上築巢休憩的雛鳥,紛紛撲騰着翅膀無意将綠葉打落。

一陣腳步聲窸窸窣窣從走道傳來,不過眨眼間門被大力推開,“呼”地夾帶着風聲。

屋内一片狼藉,桌幾上精緻的茶盞墜落碎了一地,書桌案牍上擺放的器物紛亂散落,床帏的紗幕被撕爛。

赫然是曾經曆了一番激烈掙紮。

殷紅的血淌了一地,觸目驚心的紅帶着濃厚的死意,順着地面上拖拽過的血痕看去,翊惟了無聲息躺在床榻上,被寝被欲蓋彌彰緊緊裹住。

可是血卻浸濕染透了錦被,顯得他瘦削的臉更顯森白。

屏風後似乎有道影子坐在地上顫縮。

孟樂浠蜷縮着身子,雙臂緊緊抱着自己。她的臉上、手上濺着猩紅,渾身上下止不住地在發抖戰栗。

星星點點的血迹幹涸在她的眼睑下,暗沉的紅襯得活像一個妖鬼,姝色甚尤。

孟樂浠失魂落魄的愣着神,往日總是帶笑挑起的眼尾如今耷垂着,被丢擲在一旁的翦刀通體染紅,刀尖墜血,散發着鐵鏽味。

她烏發淩亂披散在肩膀,雙眼熬得通紅,血絲密布,濃密的睫羽遮擋不住眼下的烏青,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出不來。

“不是我……我沒有殺他……”

他們屏住呼吸,慢慢向她走去,而她餘光瞥見有人逼近自己便愈發應激。

她抖動的幅度更加明顯,擡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蜷縮的更狠,嗓音沙啞幹澀:“不是我,别過來!”

宋斯珩攔住她們,等她稍平複了些許便獨自放緩着腳步,生怕驚擾到栖息在花瓣上的蝴蝶一般。

他蹲在她面前,溫熱的掌心輕輕覆在她冰涼的手上,滿眼心疼。

“栀栀乖,沒事了。”

她蓦地一顫,仿佛認出來了是誰的聲音,擡起懵懂空滞的眸子,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聚起一絲光亮。

“沒事了嗎?”她喃喃,空蕩蕩的眼神中難掩落魄驚恐。

“嗯,我來了。”見她少了許多抵觸,他順勢在她愣神時攬入懷中,拍撫着她的後背。

鹿銜兩指并攏,置于翊惟的鼻息下試探,半晌後收回了手,将寝被往上拉蓋住他蒼白的臉。

迎着白蔹望來的目光,鹿銜聳了下肩膀,做着唇形道:死透了。

宋斯珩眼中閃過寒光,上位者的威壓逼仄而來:“羨遙,調動東廠封鎖消息,走漏風聲者當場斬殺。”

“是。”抱劍而立的羨遙領命後一個閃身便沒了蹤影。

鹿銜思慮了片刻,頓悟:“陛下,那我挖個坑把他給埋了吧?”

總不能一直丢在此處,若招來更多耳目那豈不是麻煩至極,平白多了風聲。

宋斯珩一手攬住孟樂浠盈盈一握的細腰,一手護在她單薄的後背上,稍一用力起身便将她抱入懷中。

太瘦了。

輕飄飄地抱入懷中像個琉璃娃娃,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惹得她碎掉,他攬緊了幾分。

當下光線正好,将飄浮在空中的塵埃都照得透亮,不見絲毫天光黯淡,他沉聲道:“待晚上動手。”

窗外一道影子錯身晃過。

出了這般晦氣的事情,客棧的老闆娘報官不成,府衙裡的大人置若罔聞不敢治罪,甚至連衙役都不曾差遣過來調查一番。

那大人噤若寒蟬,同是混了多年的人精,老闆娘看他的神色頓時就曉得宋斯珩這一行人怕是來頭不小,勢力恐怕不是她能想象的。

木已成舟,老闆娘隻得将客棧上下打點一番,省得這糟心事傳出去毀了她苦心經營起來的招牌。

夜已入深,月色挂梢,烏雲随風動遮住明月,使得夜色愈發晦暗。

本就不牢靠的木窗被人從外掀開,露出一條罅隙,室内靜悄,出了人命後更是無人再踏入其中。

“哒”從窗沿一躍而下,足尖落地。

來人裹着黑色的外衫,類似于祭祀時巫師的長袍子,寬大的連體帽嚴嚴實實蓋住臉上的神色。

昏沉朦胧的月色隻見她眼神森冷陰毒,手背上泛着輕微的褶皺,似乎是平日有經常勞作過的模樣。

她徑直走向床榻,一把拎起床帏。

紗曼被拂開,露出床上男子慘白的面容,病态又滿足地勾起唇角輕笑出聲。

銀光閃過,她抽出腰間的匕首,鋒銳的刀鋒慢條斯理懸落在他額心之上。

“你說,我是落在你這可憎的面容上呢,還是……”

刀柄下移,懸停在他的心口。

“還是剖開你這肮髒的心髒?”

她癡癡笑起來,手腕上的鈴铛被她笑得顫抖的身體帶着發出響動,在這夜裡乍然間出現得格外瘆人。

她半眯起眼睛,去瞧這張翊惟的臉,隐隐中恍若墜入了回憶裡。

他娘親就是被她親手,剖了心髒。

她倒是要看看,同是苗疆聖女,而她的七竅玲珑心和她能有什麼不同。

确實,看起來沒什麼不一樣的。

滾燙的血在那日似乎灼熱的能将她的皮膚點燃,她發自心底的戰栗,卻又期許滿足。

從今往後,隻有她一個聖女。

她就是未來的大祭司。

她滿手是血,可再殷紅也豔麗不過薔薇花圃,那血仿佛隻是花瓣的顔料一般。

大祭司摘下一朵,别在聖女的耳邊,她口中含了大股的血,若開口便會從喉間止不住的湧出。

“你死後,我每日為你栽一株薔薇。”

她唇邊噙着一抹笑意,像閨中好友之間的承諾一樣,耳邊薔薇花枝的刺紮破了聖女痛苦的面容。

聖女用盡所有力氣,攥住大祭司的衣袍,胸口劇痛,竭力吞咽着喉中的翻湧的血,她顫巍着小聲:

“微……時。”

大祭司低眉看一眼拽着她衣袍的手,嫌惡的抽出,口中咀嚼着這個名字。

她恍然,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聲在胸腔中起伏發出悶聲。

被族中長老寄予厚望,最有傳承天賦的一位聖女,卻愛上了一個最後戰死沙場的男人,還甘心為他生兒育女,哪怕至死都念着那稚兒。

可長老明明知道了這樁事,卻依舊不革去她聖女的地位。

因為她擁有至純至善的七竅玲珑心。

可憑什麼?這不公平,不公平。

怨毒充斥着她的眼睛,大祭司森冷的聲音拉長着語調:“你是說那個野種?你且放心,我自會送他去地下陪你,再續母子情緣。”

再沒了心情,她起身便要離開這薔薇花圃,待走進了門口時,花圃内無風而懸挂的鈴铛搖曳不息。

花香猝然間濃郁的撲鼻,伴着顫動不已的鈴铛聲,她蓦地回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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