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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欲念不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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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芯越燃越短,欲..火越燒越旺,濃夜幽沉,錦帳四角的瑰金流蘇輕輕地擺。

甯王突然有了勝她一籌的快感,對比不冬的生澀、惶然,他是娴熟的、老道的、掌控節奏的,在她皺眉時放緩,在她松弛時前進,得心應手,遊刃有餘。幾次遊曆江南,官紳向他獻美,那些供人消遣的頭牌佳人無論調教得多麼風雅絕俗,最後無不淪陷于他吟風弄月的貴族氣度、久戰不怠的強悍體魄。但是現在,他更想攻的是心。

皺亂的錦衾上,他扣住她的五指,他劍槍磨砺過的指尖曾感受多雙纖手的嬌柔,不冬的手指糙了些,但是品禦至高的朱筆在她手上,她在他手上,開啟命運的轉折,乾坤的扭轉……

強者不屬于任何人,但是他和不冬發生了最親密的關系,比任何人都要緊密,這足以令他瘋狂。

冬禾絕望而凄涼地承受着,先帝寵臣,天子近臣,一呼百應的好人緣,災民眼裡的活菩薩,正派、高潔、不可染指,此刻被釘在藩王床榻上,被施以最殘忍最肮髒的酷刑,帳頂上的螭龍團繡向她張着吞噬的大口,她……做錯了什麼?

不!她什麼也沒做錯,她隻是得罪了一個陰險暴戾的無恥之徒,倒黴地被報複了。

甯王快撐不住了,渴望進步的目光定格在她微顫的粉唇,露出一點潔白的皓齒,溢着不服輸的哼,他俯趴着覆上她的嘴巴,冬禾竟然啟齒迎接他,勾着他的舌你來我往……她主動吻他了!驚訝、歡欣,他體溫驟升,扒了身上那件襯在朝服裡面的暗金色寝衣,起伏的背肌籠罩着纖白的臂膀,渲染出無限旖旎和香豔。

“嘶——”舌尖一麻,尖銳的疼,血腥味兒溢散開。甯王怒了,她竟然咬他!

他不再憐惜,按緊她的雙腕固定在枕畔……

這非人的折磨何時能結束?

冬禾也不疼了,任憑甯王在籠屜底下不斷燒水、添火,隻等掀鍋蓋那一刻的澎湃。垂落的金絲發帶在她脖頸上蕩來蕩去,她在緻命的深淵裡下墜,很想抓住什麼,直到水開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錦塌濕亂,久堵方疏,年近三十的男人也須平複一陣,甯王側躺着,拇指腹擦過她流汗的肩頭,“不冬老師,這個遊戲是不是比猜字謎有意思多了?嗯?”

“滾——”冬禾閉着眼,腰以下都麻木了,想罵他祖宗十八代,但不想連朱正也罵了。

她太過虛虧,罵人跟貓叫似的,甯王也不生氣,“木已成舟,氣惱也是無益,不如坦蕩一些接受。方才,你也體會到了那種美妙的快樂,不是嗎?”

冬禾怒而睜眼,男人綴着細汗的胴體貼着她的臉,紉秋蘭以為佩,用辟芷和麝香常年沐浴熏蒸,甯王的汗味不明顯,肩胛平闊、胸肌緊實,具服加身時誰也無法想象他瘦似松立的窄腰力量有多駭人,所以他大言不慚說她也“快樂”了,可她依然為他的狂妄和自負感到可笑,“政事上你鬥不過我,隻能用這種龌龊的手段對付我,甯王,你不止是色狼,還是技不如人的色狼!”

明知她不是那個意思,甯王還是被激怒了,再度壓倒她,漫長的酷刑再一次開始……

人在矮檐下,她不該嘴賤,可是被甯王淩辱到這個地步,她如何忍得住不回嘴?唯有默默流淚,承受甯王一次比一次兇殘的攻伐。

“他就是大名鼎鼎、樂善好施、有口皆碑,人稱‘俠王’的甯王!”

“其智其勇其謀,天下無人可比!”

籽言、少鹄、孔儒老師、阿瑾……你們被騙了,你們都被他騙了!

慧眼蓄淚,叫天不應,她的呐喊又有誰聽得見?

她的體能耗到極限,四肢沉沉,燭影飄忽,甯王沉醉的五官越發模糊,烈火炙烤過的褐眸離得遠了……她睡着了,幾根被汗水打濕的發絲黏着睫毛,落在微抿的唇珠,甯王起了憐意,拂去那幾絲亂發,低頭吻了吻她的眉心,他是生氣,又何嘗不為她的強大和剛韌而着迷?正如現在,冬日裡暴風雪肆虐摧折的禾苗,枯而不死,萎而不僵!

醜時初,萬籁俱靜,甯王松開睡得昏沉的冬禾,披衣起身離開了卧榻。

徐淩在偏室等着,将睡未睡之際,聽到隔壁開門聲,他迅速在黑暗中現身。

甯王披着裘邊披風站在燈籠下,昏紅的光晃得俊顔上兩抹酡紅更冶豔,額前的兩绺栗發要比平時梳好的松亂,作為男人,徐淩能理解那種銷魂,但作為屬下,就不知所措了,“王爺,我們是否按原計劃行事?”這話是掃興,但他畢竟在鄭王大帳親耳聽到甯王講出“為成大事妻兒皆可殺”,那太傅的分量……

甯王眸色冷靜,沒正面回答,“本王在想,當年孝宗病重,派無休和不冬到梅龍鎮找他年輕時的相好,不應該隻是舊情使然,說不定留下什麼‘滄海遺珠’,事關國本,此事得查個明白!”

“王爺這麼一說,記得吹花曾打探過,那時無休常到花市找人,似乎是打聽一個種茶花的人。”

又是茶花,甯王灰惡地歎了口氣,“或許吧,按這個線索,派江南密探詳查此事。”

“是。那太傅……”

“不冬,我自有安排。”甯王又是成竹在胸的樣子,隻是内心一陣牽強附會。舍不得動手是一回事,如果除掉不冬隻能用暗殺的手段,就等于他向不冬認輸,認了這個“技不如人”,這不是他朱宸濠的風格。

徐淩也說不上意外,領命便退下。主子的時間,應該不多。

翌日,冬禾在蘭芳堂醒來,甯王早已不在。

下人添了新炭,點了軀腥的麝香,她赤身蜷在被窩裡也不覺得冷,隻有心冷。怎麼辦?甯王會遵守不算承諾的承諾,放了她麼?

是那個臉熟的婢女,晴雪閣的冷芙,伺候她沐浴、洗漱,換好綢衫,她坐在銅鏡前,不敢相信鏡中呈現的人是她,眼窩凹陷,臉色白得像鬼,鎖骨、側頸上布着深淺不一的紫印、紅痕,她輕輕撫上,冷笑:“這手重的,竟不像一人所為,也可以說,不像一個‘人’所為。”

冷芙被徐淩交代來的,不敢輕慢,連忙取了條上好的香雲紗巾,“奴婢幫姑娘圍起來吧。”

至于姑娘罵王爺的話,她權當沒聽見。

簡單梳了發,用了膳,服了兩粒解毒丸,冬禾坐了片刻就腰酸難忍,走路又胯骨酸痛,不得不回塌上躺着,床單是換了幹淨的,好像還是一方泥潭。

僅僅一夜過去,所有的期冀和美好都被打破!貞潔不等于節操,她不會自污自賤,但她要如何接受自己在出嫁前被賊人玷污這回事?說來嘲諷,柳兒為了給公婆治病出賣身體,她覺得她丈夫不該嫌棄柳兒,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她就沒把握了。

說到底,良心不是約束别人的,她隻能要求自己。如果甯王的目的是讓她嫁不成楊瑾,那麼他成功了,至少現在,她不能讓楊瑾知道她遭受的砭骨折磨。

這個痛,她隻能自己咽,隻要她活着從這裡離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一定能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揭露甯王卑鄙陰毒的真面目!

不知什麼時辰,她睡過去又醒了,隻見甯王坐在塌前,眼皮有倦色,但心情不錯。她猛地爬起,卻因無力而跌落,甯王伸臂撈住她的肩,笑含春風,“才半天不見,不必這麼激動吧?來,我幫你上藥。”他拿出一個綠瓷瓶,探向她的裙帶。

“别碰我!”冬禾粗聲惡氣地推他的手,“假惺惺,誰知道你又下了什麼毒整我。”

甯王略無奈地控住她的手,“如果你想盡快下床走路,最好用這個。”

這藥的用途是……想到甯王要幫她塗,她心尖一顫,恨不得剁了他,可為了盡早痊愈,她隻能服軟,“我自己來!”

甯王微微一愣,将瓷瓶放在矮幾上,“好。”

“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什麼時候放我走?”趁着甯王态度親和,她淡淡追問。

甯王凝眸反問:“回去之後,你預備如何說法?”

“我就說我被路邊的野狗咬了一口,所以失蹤了。”

話音一落,甯王傾身而上,帶着戾氣的吻瞬間席卷她的伶牙俐齒,将中傷他的話吞入腹中,他進,她退,他狠,她憐!就像一株本就飽受摧殘的粉梅花在枝頭搖曳,冬禾隻覺得口鼻都被甯王的氣息溺住了,然而甯王好像心軟了,松開了她,而她也明白了什麼,她憎惡她對人事的懂得,不敢亂動,甯王靠近她的耳垂,喘得不像話,“要不是昨夜粗魯弄傷了你,本王現在要定了你!”

“那我還得感謝你了!”冬禾忍着恨意,強彎嘴角。

“那當然,你欠我的債,還沒還完呢。”甯王順着她領衽交叉的縫隙伸手,料定她不敢反抗,肆意遊移。冬禾沒躲,忍着甯王粗粝掌心的刺激,佯做無所謂,“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是甯王對我那幾車嫁妝感興趣,就去太傅府搬了吧。”

他倒是想,甯王捏一把她的胸抽了手,憾然的面色不顯喜怒。

太傅府、楊府翻了天了。

楊瑾急得快瘋了,坐在楊府門口的台階上,俊臉慘白,唇瓣幹涸,睫毛結了霜碴子,楊慎陪着他等消息。昨晚冬禾沒回府,潘秀先後到楊府和維摩庵去找,才确定冬禾真的不見了!他們先是沿街找,酒樓、青樓、戲園子,賭坊也沒放過,後來去了巫府,巫大勇立刻傳令城防營,從鎮撫司增派人手,擴大搜尋範圍,可還是尋不到任何太傅的蹤迹。

一天一夜了,楊瑾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她會去哪。

萬般無奈下,他昨夜還帶着巫大勇去了甯王府求助,結果王府管家說甯王染了風寒不能見客,他們吃了個閉門羹。

楊慎見弟弟六神無主,方寸大亂,溫聲勸慰:“阿瑾,你莫關心則亂,弟妹頗會武藝,又聰明伶俐,想來一般蟊賊奈何不了她的。”

“她是個姑娘啊……她是有江湖經驗,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萬一她遇到什麼暗算……”楊瑾雙手捂着頭,哭腔哽咽,令人動容。

“哎……”楊慎也是揪心,不止為自家弟妹,冬禾是難得一見的宅心仁厚、喜賢愛民的治世良臣,最不像官場的人,卻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可是除了等,他們毫無辦法。

趁甯王不在,冬禾拉緊帳子塗藥,對着鏡子,手指蘸得一塌糊塗,不管多羞恥,隻要能盡快走路。

未時兩刻,甯王派人送她出了府,馬車反向出發,在城中兜了幾個圈子。車夫在巷子口放下她,冬禾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傅府”門匾,隻覺恍如隔世,原本活動好的雙腿一下子軟了,慢慢挪上台階,栽倒在象征士大夫的齊膝門檻前,叩響門環。

“不冬!”籽言第一個沖出來,将冬禾撈進臂彎,摸她的額頭,飽含哭音,“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讓少鹄去通知楊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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