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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華年人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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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剛過,入了夜,北方城鎮的街巷幾乎不見行人,隻是今年寒苦門戶裡的燭火要比往年點得亮一些,久一些,有了些富足氣象。

縣衙後宅閃着一豆微黃燭焰,爐子上滾着油茶湯,一道乳白布衣身影整理着近兩年的卷宗實錄。

“大人,吳阿嬷讓人從懷柔鎮捎帶兩個鵝蛋送你,今早剛摸出來的!”潘秀捧了個竹籃,掀開覆在面上的棉布。

“他們家的老白鵝被炖咯?看來是阿嬷家的讨債鬼回家過年了。”冬禾笑着搖頭。

“以往百姓遇了差役辦事,就跟老鼠見了貓,這還頭次見百姓真心樂意孝敬上差,大人真擔得起一句‘父母官’呐!”新任錢糧吏首豎起拇指。

“将心比心罷了!”冬禾擺了下手,取了個小銅鍋放到爐子上,舀了兩瓢水,吏首拱手告退。

“多虧大人擺平那幾個賭場打手,否則她賭鬼兒子怎麼肯回家?他們家的鵝老得一瘸一拐,大人給她買兩隻活雞阿嬷都不肯殺鵝,就等着她兒子回來吃。哎,真是幫得了初一幫不了十五……”

“你怎麼了阿秀?突然這麼多感慨?”冬禾疑惑地問。

潘秀斂容回話:“沒有,我……隻是羨慕她兒子,惹了事過年有家回,還有人惦記。”她難得敞開心扉,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偷偷瞟着冬禾的反應。冬禾一頓,加了兩勺鹽,“怎麼?你在京城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了。父親在毛統領手下出了事之後,我就被義父收在鎮撫司當差,有一次得了先帝看重,才有機會陪伴大人。”

“那……能跟我說一說先帝嗎?”冬禾蓋好鍋蓋,搬了闆凳坐下,托着下巴。

鎮撫司的嚴訓,沒日沒夜的習武、格打,人心難測的密報、暗語,潘秀似乎沒見過陽光的樣子……直到那次先帝出巡,她被選為“丫鬟”随扈,趕山路時下大雨,他們落入山賊設的地洞,她拼死背着先帝逃了出去,後來入乾清宮做了女官。“那次山東鬧旱災,餓死很多人,他整夜睡不着,半夜寫廷寄,咳了血,除了木一草,他瞞着所有人,我想,皇宮也不是隻有陰謀傾軋,那種久違了的人性中善的一面回到我身上來了,我要拼命保護他,為更多的人保護他……”

冬禾揉了揉眼,羨慕潘秀更早遇見先帝,也遺憾不能更早為皇帝老伯帶去歡樂。

“往年過年,先帝把有家人的宮人放回家過年,我沒有親人,先帝就讓禦膳房賜我餃子吃。你送給先帝的那盆萬年青,被他放在床頭,時常看着笑,對着出神……”

潘秀又說了很多冬禾不知道的先帝對她的念叨,冬禾安靜地微笑着,鵝蛋熟了也渾然不知。

蒼穹如墨,白雪紛揚,如同漫天思念落向大地,流向山河百川。

兩日後,一行人從懷柔啟程,革鞭飛揚,馬車颠簸,轅門下擠滿了送行的百姓。

“下一站是……密雲,大人要在那邊過年嗎?”驿道之上,潘秀望着愈發蒼茫的山巒。

“不說我是父母官嗎,到哪都是親人,開春再說吧。”冬禾撩開帷簾,車外的六個錦衣衛老哥鋼筋鐵骨,冒着嚴寒眉都不皺一下,她也很想放他們回京過年,但是她的狀況……身邊的确不能缺了護衛。

“大人不怕老夫人惦記?”潘秀驚訝了,突然取消的婚禮,不辭而别的北行,哪怕韓叔遞了口信,老夫人怕是也費解又擔心吧!冬禾放下簾子隔絕馬蹄聲,粉唇蠕動半天崩不出字,除了沁滿肺腑的愧疚,就是無法解釋的惶然,潘秀猶豫半晌,緩緩攥拳,“有件事……奴婢想了很久,能否問您一個問題?”

“你問。”

“十一月三十那日,您究竟……去了哪裡?”

十一月三十,那是婚禮前三天!

冬禾剛剛輕松下來的表情一下子冷住,像六月天穿着薄衫突然被一場暴風雪席卷,血液霎時凝固,被刻意遺忘的夢魇般的痛苦又沖進腦海,與身體本能的顫抖不斷印證着噩夢的真實。午夜夢回,那個人劈開她的身體,狠辣的沖撞,沒完沒了纏着她擁吻,渾身沾滿了他的氣息,逃不開也忘不掉,他一遍遍在她耳邊喚她的名字,說着比市井無賴還粗俗下流的話,“不冬老師,所謂傳道授業,不知今日你受教了麼?”

“不冬老師,這就叫‘男歡女愛’,你真厲害,一學就會。”

“這裡面學問深着呢,來日方長,本王慢慢教給你……”

事實證明,語言越無恥,越下作,越令人揮之不去,就像潔淨白紙上的一個墨點,永遠是最醒目的存在!

冬禾忍着灼痛,“我在回府路上遭人暗算,後來對方顧忌我的太傅身份,把我放了。”她深勻一口氣,“我既活着回來,便不想追究,往後别提這事了。”

“嗯……”潘秀埋下頭,那日她急死了,怪自己沒和大人一起出門,但冬禾回府後沉默寡言,她又不敢多問。可如今覺出幾分蹊跷,太傅會武功,身份高,人緣好,誰能對付她呢?放眼朝堂,洛、巫兩派對太傅心悅誠服,就更别說事後太傅輕輕放下,這樣的人……屈指可數。

潘秀放不下的,身處帝位的朱厚照自然也沒放下。

安谧的乾清宮寝殿,兩盞珠絡千佛宮燈照着禦案,很少的幾份票拟,朱厚照批得很慢。戌時初,齊既明和巫大勇來了,谷用沒通報就放了人進去。

“禀皇上,太傅大人是在下山的路上被人擄走的,林間沙土上殘留了少許疑似軟筋散的粉末。卑職猜測,不像是普通賊人臨時起意,更像是仇家有備而來,不過,有誰會跟太傅結仇呢?”齊既明躬身回話,瞟了一眼巫大勇。

巫大勇劍眉擰成疙瘩,“皇上,如果不是太傅幫忙,臣也不會父子相認,臣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會加害她呢?”如今得知冬禾女兒身,他隻更佩服這位“女中豪傑”。

朱厚照點了點頭,“那……洛亦?”

“臣也敢擔保!那日洛少鹄和臣尋遍城内,洛大人也是急得吃不下飯。”

“那你們找遍全城,就沒發現什麼蛛絲馬迹?”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猜測,朱厚照更心煩了。

“臣無能。”巫大勇慚愧抱拳,“楊二公子說甯王有找人的經驗,我們甚至去了甯王府求助,不料甯王抱病不見,臣便隻能出城去找,也是大海撈針。”

朱厚照默了一下,張口卻是平靜,“巫卿家,你退下吧。”

巫大勇退離後,朱厚照在昏黃的燈影靜立着,墨瞳劇烈地一縮,如果不冬不是被劫财劫色的匪徒綁走,那就是熟人幹的,有這個能力和膽量的,世上沒幾個。皇叔一向身強體壯,内力精深,得天家供養,怎麼說病就病了?

不!旁人或許不知情,都說好男不跟女鬥,甯王再被針對也不至于對女流之輩下毒手。

“這幾日,甯王怎麼樣了?”默了半天,朱厚照沉聲問。

“有消息說,甯王近日和襄王到青樓宴飲,尋歡作樂,并無異常。”四王之亂後,在他們眼中,這是藩王最平常的舉動。

朱厚照拉了下嘴角,病好了就往青樓裡鑽,皇叔倒是個不可貌相的浪蕩之人啊。皇叔也真聰明,不往府裡娶妻納妾,隻在外面玩女人,省下了争風吃醋的麻煩。

撇開甯王這一茬,朱厚照又問:“那……楊瑾如何了?”

“哎!”齊既明一條漢子也歎氣了,“他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日酗酒,癡癡呆呆的,楊閣老跟着着急上火,也病倒了,楊府隻有楊慎在撐着。”

朱厚照皺了眉,這道旨太狠了,要是楊瑾就此一蹶不振,可如何是好?原本以為不冬想要的幸福隻能由楊瑾來給,但是楊瑾微薄的力量根本無法保護她!從金閣寺初逢那一日,他就一直被她保護着,那是他願意被她保護。她是純美如璞玉,熾熱如驕陽,有她的地方就有歡笑,偏偏她又做派豪放,導緻他們太多宛如情人的親昵和打鬧,那些摟肩、握手、擦淚,他不止一次地想入非非,與邪念對抗,可是她不知道,他也不敢讓她知道。

老師,這世上終究沒人配得上你。

時至午夜,瑤月樓的恩客鬧騰完了,各自摟了美人歇了,歌停舞罷,充斥大堂的酒熱散去不少。

十字路口矗着馬車的黑影,染了薄醉的甯王被小厮攙扶出來,一上馬車便容顔肅穆,一雙褐眸炯炯明亮,仿佛方才接下月染一杯又一杯的酒隻是夢一場。月染是個識趣的,隻依偎在他肩上摩挲幾下,見他臉色不好也不多話。

“王爺,方才齊總管的人撤了,齊既明也回宮了,咱們明日還來嗎?”徐淩邊駕車邊問。

“你可以來。”甯王閉上眼睛說。

徐淩自是明白甯王的意思,那幾個近臣手下遠道而來,掀翻京城又沒占到便宜,個個血氣方剛的硬漢,除了在京城待命就是吃喝消遣,當然少不了色欲宣洩,在南昌有家也一樣。對比之下,徐淩就不理解王爺的執拗了,“王爺,屬下說句不該說的,我們費了這番事,才打消皇帝疑慮,如果王爺還放不下……就得盡快籌劃下一步。”

“夢随風千萬裡,幾度紅塵來去,人面桃花長相憶……”到底喝了酒,甯王動了情腸默念着,良宵苦短,若隻有長相憶,那還有什麼趣味?一旦踏入深淵,他會彷徨、會忍耐,就是不會後悔,更不會臨淵羨魚,“你的話我會考慮,但是太傅的處境比我更被動,隻要她拿不到我們與朝廷作對的切實證據,那麼不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說,也不敢說出去。”

徐淩總算了解甯王的惡趣味,隻能順着話說,“再過幾日,太傅怎麼也該回京過年吧。”

車廂昏暗,半縷月光透過簾縫斜射進來,甯王绯亮唇角淺淺一彎。

臘月二十三,是每年“祭竈神”的喜慶日子。然而,在家家剪窗花、熬糖瓜的熱鬧氣氛下,密雲縣城北唐家巷卻一片悲寂。橫禍啊!唐家公子到鎮裡迎親,路過卸甲山被響馬賊洗劫一空,人都被從山頂扔下去了!

密雲縣衙,後堂。

冬禾坐下喝茶等消息,四名錦衣衛陪站後方,兩個縣丞縮在一旁。

“大人,小的們錯了!有眼不識泰山,要不您移駕酒樓,給您接風?”

“呵!剛才不是還很神氣麼?你們幾個,無視苦主,毆打欽差,一頓飯就想了賬了?”冬禾撂下茶杯,冷睨過去,“少啰嗦,把這一年的狀紙簿給我拿來!”

從唐家巷過來,她一說要報案,幾個衙役竟拔刀趕人!錦衣衛亮了身份孫縣令才連滾帶爬出來迎接,冬禾以渎職之罪發落孫守年到院子裡默寫《大明律》。

“是……”縣丞們流着汗對視,夜路走多真的撞見鬼了。

孫守年寫得右手凍木了,為冬禾在縣衙隔壁安排了雕梁畫棟的精美别苑入住。

當夜,張韬和莫青回來禀報,事情和街頭巷尾傳得差不多,唐老爺是當地做木材生意的,時常接濟窮人,是個義商。迎婚當日,唐家專門從镖局雇了人擡花轎,不料竟被響馬賊打散,唐文傑交出禮金求生,還是被活活摔死了,唐老爺連夜上告官府,孫縣令竟以唐文傑掉下山崖失蹤為由不立案,唐家二老氣暈了。

“狗官!我去殺了他!”潘秀啐了一口,“大人,此人為官不良,絕對留不得。”

“要料理這雜碎,何須勞煩潘姑娘?兄弟幾個明天就讓那姓孫的橫屍街頭!”張韬憤慨道。

“喂!你們是公差還是閻王啊?”冬禾用筆尾敲了一下張韬的頭,難怪皇帝老伯說,權力是一柄可以刺向任何人的尖刀,幸好這把刀在她手裡還有刀鞘,“抓一個昏官容易,但是我總覺得蹊跷……”

“大人的意思是?”

“山賊打劫,圖的是财,唐家是做生意的,他們為什麼不把唐文傑綁走,去勒索更多的錢财呢?那個孫守年就更奇怪了,這府邸修得這麼好,一看就貪了不少錢,要拿錢就得替人消災,一味懶政能撈到什麼好處呢?不通,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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