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客在返程的路上,收到了安迪的電話。
馬爾特坐在前面開着車,林客抱胸坐在後排,閉目養神。
電話的鈴響了起來,林客在瞬間睜開了眼睛。
他接起電話,還沒有來得及将手機的聽筒放到耳邊,安迪急匆匆的聲音就傳了出來。
“埃爾·奧蘭多死了。”
這一聲彙報回蕩在空曠的車廂裡。
馬爾特聽到這句話後陡然一驚,車輛往左偏了一點,差點開進了田野裡。
林客在後視鏡裡對上了馬爾特的視線。
馬爾特覺得林客的眼神就像深淵一樣寒冷,他立刻回過了神,認真地開起了車來。
聽筒裡傳來了嘈雜的人聲,還有呼嘯的風聲,安迪周圍的人應該不少。
林客張開了嘴,吸了一口氣,嘗試了一下:“……你那邊方便說話嗎?”
能出聲,他現在的狀态還可以。
“沒問題的,長官,我現在在礦場這裡,開礦的工人們和工程師……大家都吓壞了,不知道怎麼辦。”安迪一闆一眼地彙報說。
“稍等。”林客對安迪說。
他将手機拿了下來,對前面開車的馬爾特說:“靠邊停車,你先下去。”
馬爾特的眼前又浮現了林客剛剛的眼神。
他應了聲,不敢多話,将車停在了田埂旁邊,麻溜地下了車。
在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之後,他就找了個地方去放水了。
車廂裡隻剩下了林客一個人。
林客重新将手機拿到了耳邊:“可以了,和我說一下你那邊的情況。”
“長官,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你一個準确的報告……奧蘭多先生被殺了的時候,我并不在他的身邊。”
安迪說完了這句話後,感覺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重。
他現在心裡七上八下,沒有着落。
他一邊擔心林客會責怪自己辦事不利,一邊……
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更加不知道,要怎麼描述埃爾死亡的經過。
他要坦誠地說出殺死埃爾的人的名字嗎?
丹尼……那個看起來很乖戾的人,他實際上——他的本性上,并沒有這樣壞——他怎麼會殺人呢?
礦場的工程師給安迪打電話的時候,安迪正在一家手工制品店裡,購買香水。
這家香水店已經傳了五代人。
幾百年前,一位選擇定居于此的西波爾萊人開了這家店,他将這個漂泊民族的香味,留在了這個固定的地方。
安迪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也不知道現在這位店主的祖上,是不是真的是一位西波爾萊人。
可他知道,除了低溫酒精,萊拉隻對香水有興趣。
至于其他的……她的喜好與一個标準的貴族小姐沒有區别。
一切柔軟的、溫暖的、甜蜜的東西都能讨她的歡心。
至少表面看起來是這樣的。
按照埃爾的要求,這份禮物必須要具有當地特色。
那這家店就是再适合不過的選擇。
他還在想着早上和丹尼的談話,心中忐忑着對方到底會怎麼回答他。
結果收到訊息的下一秒,他手裡拿着的香水差點就摔到了地上。
他做夢也想不到!
他……他全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沒關系,你把你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就可以了。”林客說。
林客平靜的聲音給安迪帶來了許多安慰。
“今天是黃金開采的最後一天,早上的時候,奧蘭多先生吩咐我去給萊拉小姐買禮物,埃爾出發去了礦場,之後,據礦場工程師的說法……奧蘭多先生站在了礦井觀測台上講話,他們其他人在下面聽,然後,奧蘭多先生就……被推了下去,摔進了礦坑的底部……當場死亡。”
迎接安迪的是漫長的沉默。
安迪感覺有千斤重量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讓他擡不起頭,也沒有辦法呼吸。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隐瞞有什麼意義。
就算他現在不說,林客也肯定要問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工資和津貼會為此打多少個折扣,但是……
但是他就是不想說呀。
林客聽着這段漏洞百出、情況不明的彙報,果然如同安迪猜想的一般,沒有放過安迪。
“你隐瞞了殺人的人,”林客直截了當地點破了安迪的心虛,“他是誰?你為什麼要幫他遮掩?”
安迪徒勞地張了張嘴,竟然說不出話了。
上司與下屬一起沉默了下來。
這是一個非常詭異的場面。
明明是一件情況緊急的事情,等待彙報的林客居然沒有開口催促。
林客心裡清楚,埃爾的死亡,帶來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他和艾涯原先的計劃肯定作廢了。
無論如何,戴倫家開出來的、想和埃爾搶占市場的黃金,肯定沒辦法派上用場了——現在南美的那堆金子,還不知道能不能如期運回國内。
萊拉那邊要怎麼安撫?要不要立刻把真相告訴她?
還是說,戴倫家可以先做一些部署?
在萊拉不知情的情況下,先吃掉奧蘭多家的産業,然後再告訴她,她的哥哥已經死了?
把整個棋局做死?讓一切塵埃落定?
要不要讓還在南美的安迪追緝兇手?
可是,林客還是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