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額前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了。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臉。
“我就是殺死了埃爾的兇手,溫特沃斯的朋友之一,當然,我也是一名流浪者。”
林客點頭:“你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因為我跟着安迪一起回來,就可以省下一張船票的錢了。”丹尼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林客定定地看着丹尼:“你的朋友沒有教過你,不要做多餘的事嗎?”
丹尼并不慌亂:“我的朋友從不幹涉我的選擇,更何況,我們的身份,對萊拉小姐早就不是秘密了,隻不過她可能并不認識我是誰。”
“但是你已經被拍到了。”林客仍然沒有放過丹尼。
“這無關緊要——如果萊拉小姐要來找我複仇,我随時恭候。”
“在南美的時候,我幫了安迪一點忙,以便讓他可以按時返回這裡,為您呈上一個滿意的任務結果,我不會成為你們家的正式保镖,也不會在萊拉小姐面前惹眼,我真的——隻是搭一程順風車而已。”
丹尼冷靜地笑了笑,他身上玩世不恭的态度十分惹眼。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誰?”林客問。
外面的人吹了一聲口哨。
這陣聲音隔着厚重的門,聽得并不清楚。
但是口哨在通道内,肯定形成了像聲浪一般的回響。
丹尼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有人來接我了。”
他走過去,打開了門。
“一個酒醉的人,一個流浪的人,一個尋找朋友的人。”
一個卷發的青年人站在門口,手裡拿着一瓶酒。
他的臉上因喝酒而出現了兩坨紅暈,眼神卻是清醒的。
“羅裡。我們終于見面了,戴倫先生。”
羅裡的嘴裡一邊說着自我介紹,一邊攬過了丹尼的肩膀。
丹尼也毫不客氣,劈手奪過了羅裡手中的酒瓶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好酒。”
林客終于見到了羅裡,他在托斯卡納放走了流浪者之一。
“……好久不見,你都來了,他沒來嗎?”林客問。
羅裡笑着搖了搖頭,隻說:“溫特沃斯向你問好。”
說完,他就和丹尼離開了。
林客既沒有阻攔,也沒有挽留。
戴倫家并沒有要抓住殺死埃爾的兇手的意思。
不然那天晚上,溫特沃斯就不可能安然無恙地走出戴倫山莊的門。
他們家已經得到了最大的利益,有什麼理由要傷害客觀上幫助了戴倫們的流浪者呢?
萊拉完全不值得他們這樣做。
在戴倫們的心裡,溫特沃斯的分量當然是更重的。
林客并不打算現在出去,清理堵在門口的長槍短炮仍然需要一定的時間。
他抱臂站在了休息室的門口,隻想着剛剛丹尼的話。
還有羅裡說,溫特沃斯向自己問好——男孩真的這樣交代羅裡了嗎?
安迪去而複返。
他站在了休息室的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沒有看到丹尼的身影,隻好歎了一口氣。
“舍不得?”林客問。
安迪點了點頭。
“我也舍不得。”
安迪驚訝地擡起頭,卻發現林客就像根本沒有說過這句話一樣。
“所有的黃金都已經平安出海了?”
“是,貨運的船,在接下來的幾天内,會陸續到港。”
“好——你希望丹尼能夠留下來?”
安迪沒想到林客的問題會殺個回馬槍,他措手不及,隻好再次點了點頭。
“你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我從沒問過。”
和林客當初對待溫特沃斯的态度多麼一緻啊。
“那你後悔嗎?後悔當初沒有多問一點?”
安迪搖了搖頭:“已經很好了。”
已經很好了。
丹尼原本已經逃跑了,後面還是回來了。
回來了不說,還幫助安迪穩定了黃金貨運的局面。
并且在最後,跟着安迪走完了最後一程。
這件事,丹尼有始有終地做下來了,他陪完了安迪全程。
接下來是一條嶄新的路,他們要去往不同的地方。
安迪當然沒有相信許願和吸引力法則這一套。
在他和溫特沃斯打完電話後,丹尼果然如溫特沃斯所說,在當天傍晚,出現在了安迪的面前。
說真的,他不是個傻子——好吧,就算他是個傻子,他也在很短的時間内猜出了丹尼和溫特沃斯之間一定存在聯系。
畢竟一開始,就是溫特沃斯告訴安迪,在他附近,有一家不錯的奶酪球早餐店,他才在那裡碰見了丹尼。
不可能有這麼巧的。
但是安迪沒有多問。
溫特沃斯是林客的愛人。
如果安迪受到了欺騙,那麼林客所受到的欺騙,一定要比安迪重許多。
他性格木讷,平時很少有朋友,偏偏心細,仔細一想,多少也能明白個七七八八。
在安迪不知情的時候,他還想讓丹尼留下來和他一起做同事。
後來發現,他們其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丹尼和溫特沃斯的關系親密,而溫特沃斯又是一個模闆的話,那幾乎是溫特沃斯做出了什麼選擇,丹尼就會做出什麼選擇。反過來也一樣。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丹尼離開,溫特沃斯肯定也已經離開了,這或許是林客說“我也舍不得”的原因。
沒有人舍得熾烈燃燒着的靈魂,哪怕流浪者們随時要把身邊的人燒得灰都不剩。
他們都甘之如饴。
機場外,記者和媒體們已經被驅散了,雨還沒停。
萊拉坐在車裡,馬爾特正站在車門前,和萊拉說話。
馬爾特看見林客來了,立刻停下了話頭,繞到了另一邊的車門處,給林客開了門。
林客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馬爾特,什麼也沒有說,就上了車。
他們接下來要去教堂。
要在上帝面前,一邊哭,一邊跳一支滑稽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