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向他。
“今夜……多謝。”
齊渺笑了:“要謝我啊,那就别把我和長河忘了,有機會……多來見我們。”
甯竹鄭而重之:“一定。”
男人擺手,他迅速下了樓。
樓上下的隔音一向很好,甯竹聽不見樓下的動靜,他隻能相信齊渺,甯竹招呼甯辭跟上,兩人再度上了樓頂,不多時,幾個傭兵無聲地推開了甯竹來時的石牆,他們一步沒停,繞着路子飛奔起來。
甯辭熟悉巡邏隊的行動路線,她看了一眼傭兵們走的方向,輕輕吸了一口氣。
按這個方向走,未必是最快的,但如果他們同樣熟悉巡邏隊的路線變化,那麼這條路,絕對是最不容易驚動巡邏隊的。
她沒忍住看了身邊的甯竹一眼。
他認識的這個藥坊的老闆,和樓下那個受了重傷的傭兵頭子,也絕非是什麼善類。
上了樓頂,兩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靜,等待傭兵們引動騷亂。東方的天蒙蒙亮了些許,帶了些微的白。
甯竹平靜地呼吸着,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他身邊的甯辭卻有些呆不住了,此刻早已過了寅時,再不久就到了早功的時候,她扯了扯自己的衣袖,見他望了過去,甯辭便打出幾個手勢。
甯竹分辨出了她的意思。她在問,是否需要她去引開巡邏隊。
少年搖頭。
他估算了下前往北山的時間,以傭兵們的速度,這會兒應該剛到,還能再等等……
甯辭又比劃比劃,可以再等一會兒,但街上的人一旦多起來後還沒有結果,甯竹就必須讓她去行動。
對她來說,這些傭兵是連一面之交都沒有的陌生人,她自然信不過這些見都沒見過的人,甯竹的狀态太沉穩,沉穩得讓她不得不相信這些人或許真的可以,可是太久了,多停留一分,就多一分被抓住的風險,甯辭又不由得因此焦慮。
天色越來越亮,眼前的景象不再需要費力凝神才能夠看清,兩人原先隐于黑暗中的身形也逐漸明顯了起來。
甯辭越發焦躁了,她又抓了一下甯竹的袖子,卻忽的看見甯竹以手勢回她。
三、二、一——
北邊轟的一聲,塵土飛揚得瑞春坊這般遙遠的距離和極爛的視角都能在隐約的縫隙中看見,下方巡邏隊立即調轉了方向,有一支小隊迅速前往北邊,于是,空檔出現。
走!
甯竹手上一揮,他毫不猶豫地起身,仿佛是借着風落了地,他動作很快,又迅速抓着空檔翻進了另一邊的小巷,甯辭慢了半拍,但好在她熟路,她迅速跟了上去,大腦仍有幾分不真切的感受。
她看向身側的人,甯竹隻是專注。
他專注地看着眼前的路,迅捷地完成一次又一次地翻越、隐藏、他等待着時機,而後在巡邏隊走過後果斷前進。
他相信的人完成了任務,成功給他們制造了空檔。甯辭心情複雜,她和甯竹同步行動,而甯竹心無旁骛,他隻是又翻過一堵圍牆,停在巷尾陰影處等待下一個空檔。
街道上人聲逐漸變得嘈雜,東方一縷金光流轉,在街道上拉出颀長的影。
太陽出來了。
……也就是說,早功開始了。
壞了,趕不上了。甯辭心下咯噔一聲,她額角已經被焦慮的汗水打濕,可隻要一轉頭,她便看見了一直都面色平靜的甯竹。少年的情緒像是輕柔地托住了甯辭的焦躁,隻是看着他,便覺得沒有什麼好緊張的。
對,沒什麼好緊張的。甯辭長舒一口氣。早功開始,那就是巡邏隊要開始換班,接下來潛進甯家的路會好走很多。
他們循着甯辭找到的小道走完這最後一段路,最後一次越過高牆——他們落地,落入甯家的草叢中。甯辭晃了一下身體,她一路緊繃得有些過了,此刻松懈下來,竟感覺自己踩在雲朵上一般地不真切。
甯竹皺了眉頭,他回神要扶住甯辭,甯辭卻狠狠推了他一把。
走,快點走——早功還沒結束,快些。
甯辭突然說不出話,她指向醫藥閣的方式,示意甯竹快些走。
少年點了點頭,他轉身,再次飛奔起來。
甯竹的速度并不慢,但他趕到醫藥閣時,早已到了早功結束的時刻。
隻是,本該有弟子三三兩兩結伴走出廣場的時候,醫藥閣很是安靜,甚至說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甯竹心頭微妙,他沖入廣場,便見得弟子們站成方陣,像是木頭站樁,甚至,甯轲也在其列。他們一動不動,匆忙趕來的甯竹便格外顯眼,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甯竹身上,目光中滿是怨恨。
站在方陣前的人同樣看見了這個遲到的來者,他雙手抱臂,趾高氣昂地點名:“還知道要醒啊,甯竹。”
“我還以為,這群人要等你一個新生,等到日落呢!”